第二日

帝姝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已全然没有睡意，在床上躺到天亮，才起身去找宴南修。

将军府很大，宴南修也留在了这里，帝姝登门似乎让他有些吃惊。

“陛下，有事找府上的下人告知一声便可，何必亲自前来？”

帝姝阖上门，神色有些凝重。

“凌风不见了。”

宴南修微怔，凌风是皇家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暗卫，也是先皇亲自拨给帝姝的，武功了得，甚至不比帝姝差多少，且隐藏技艺极佳，在暗处的时候几乎没人可以发现。

凌风像是帝姝的影子，日日夜夜守护在身边，至少在她落水前还是这样。

“是我叫他去麟州寻旧部，旧伤未愈，蛊毒又发，他可能出了什么事。”

宴南修黑眸微动，想不到帝姝对一个暗卫，也如此关心。

“臣即刻派人去寻。”

帝姝沉声道：“旧部是我夺回皇位的唯一机会，不知敌方身份，是件很难办的事情，南修，你该回去。”

宴南修愣了一下。

“可陛下在祈州孤立无援，又中了剧毒，此举实在不妥。”

“无事，你回京继续探索伪皇身份，我要去麟州，寻凌风。”

宴南修情绪有些失控：“陛下何必为了一个暗卫只身犯险，难道满京文臣武将，天下万民陛下都要置之不理？”

帝姝看着激动的宴南修，有些不解，他似乎不是个感性的人。

“非也，凌风拿着珠钗，那是联系旧部的唯一信物，难道你要它流落民间？”

宴南修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他刚刚……竟然失控了，因为帝姝要拖着病体去寻一个拿着重要信物的暗卫？

宴南修下跪请罪：“是臣之过。”

帝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三年相伴，她又怎不知他的心意，只是她……

心中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帝姝扶起宴南修，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真想帮我，回京吧，你能成为我在京城的眼睛和耳朵。”

宴南修眼中含着深深的复杂，黑眸微动。

“是。”

帝姝没有在将军府多做停留，拿着信物的凌风在麟州，替她找九幽还魂草的南枭也在麟州，她不得不去一趟麟州。

但是，那个嗜血如命的怪物血无月，也在麟州。

马跑得很快，不到半日，帝姝便到了麟州境内，这是她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记得上一次来，也是雪后。

无月阁的探子真是敏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她换回了女装，在这里，男装反而有些怪异。

麟州算是无月阁和回春堂共同的地盘，但经过之前的种种事情，她发现，实际上无月阁的势力要比回春堂渗透地更深，而且可以称得上是为所欲为。

索性，直接去无月阁一趟，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依靠当地势力比较顺遂。

左走右绕，终于来到了踏雪客栈，夭婆仍在柜台迎接新客，看到她的一瞬间，竟还有些惊诧。

“桑葚姑娘。”

帝姝微微蹙眉：“我不是桑葚，你可唤我帝姝。”

她没想化名，那日她对林修告知真名的时候，便已经决定，将来总有一天，她会昭告天下，他们的皇帝是个女人，是三年前假装给先皇殉葬的蝶玉公主。

只不过现在，她暂时只是蝶玉公主。

凭借无月阁无孔不入的探子，相信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果然，夭婆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她脸上露出很难看的笑容，肩上站着的蝙蝠向客栈里面飞去。

夭婆带着帝姝走了一条近路，没有生死路，也没有昏暗的地道，就是一条宽敞的大路，舒适谈不上，倒没有之前那么压抑。

到了那间熟悉的满眼红色的屋子，帝姝有些惊讶。

只见血无月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躺在红床上，身上穿着一件素色衣衫，双眸无神，那双赤瞳中没有魅惑的时候，真像个死人。

夭婆的蝙蝠落在他的旁边，血无月也没什么反应，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想不到血阁主竟如此消沉，是因为最近没有十六岁的少女血可沐浴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血无月的睫毛颤了颤，他没有回头，但赤瞳中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怎么？我才离开不到半月，阁主便不认识了？”

血无月猛得回头，在看到帝姝的一刹那，仿佛空气都凝结了。

“小狼崽子？”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显然帝姝并不喜欢这个称呼，还不等她反驳，一抹红影在眼前一闪，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

“血无月，你干什么！”

帝姝有些懵，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血无月竟然会是这种反应，依照她的设想，血无月应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扬起手中的九节蚀骨鞭，然后和她大战三百回合。

不过如今的帝姝身中奇毒，周身大脉被陈老所封闭，一定敌不过血无月，即便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必须走这一遭。

血无月弯腰抱着她，也不说话，闭着眼睛的眼睫颤抖地比刚刚更加厉害，夭婆看到这一幕又露出那个难看的笑容，退下了。

“血无月，你发什么风，快放开我！”

帝姝是不习惯与其他男子亲密接触的，之前在无月阁是她还未恢复记忆，再加上武功不会使用，这才无法反抗。

血无月抱的很紧，帝姝一时挣脱不开，如果他再不放开，帝姝不介意冒着气血倒流的风险给他一掌。

“小狼崽子，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他的声音极其压抑，嗓音间似乎还有难耐的思念与哽咽。

帝姝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尊主！”

门口，一个尖唳的女声响起，帝姝正好面对着门口，看到一个满面伤痕的女子，整张脸已经不成样子，看那疤痕，似乎是鞭伤？

“滚出去！”

当血无月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帝姝还是没想起来，这个女子究竟是谁，不过那双眼睛，似乎很是熟悉。

但那女子并没有出去，她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眼中尽是嫉恨的目光。

“尊主，她和回春堂的罗子霖走得很近，世人皆知回春堂与我们无月阁是死敌，我那日在……看见她与罗子霖在一起。”

在哪里看到女子没有说出来，而这个消息似乎对血无月刺激很大。

他终于放开帝姝，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疯癫：“你和罗子霖在一起？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帝姝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好吗？

“罗子霖给我治病，而你派人杀我，难道我不该和他在一起？”

想起定国公府里的那场刺杀，帝姝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满脸鞭痕的女子，不就是那日带领十几个无月阁杀手的苹果？

看到帝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苹果浑身颤了一下，紧接着，最令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尊主，也看向了她。

“你去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