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娇眼眶发红,她保持着曲膝行礼的姿势不起身,说:“吴姑娘,我实话和您说,我娘是早就死了的,家里多年来都是小娘当家,我小时候什么粗活都干过,您不必担心我伺候不好您。现在我父亲和丈夫都没了,哪里还有地方可去...”
她落下一滴泪来,赶紧用袖子擦去了,她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哀伤,“原本被扔在雪地里的时候,我一点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可是现在既又活过来了,我想,那样比死还黑暗的时刻也过来了,以后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我对这俗世是再没什么期盼的了,我虽看着还是那个我,但我这颗心,已经垂垂老矣,形如枯槁了。小姐您聪明又有本事,能从那吃人的地方逃出来,现在乌娇只希望余生都能跟随小姐左右,尽心伺候小姐,若能守护着小姐、看到您平安安乐,我也就此生无憾了,求求您,就让乌娇跟着您吧!”
华桑和苻琼复杂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未来的路,注定了充满崎岖,他们本意是不想将无辜的人与他们的命运绑在一起,但是乌娇说得也没错,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一个在世间已经无牵无挂的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苻琼将华桑扶着坐起来,说:“先吃饭吧。这些慢慢来,不急。”
华桑点点头,也对乌娇说:“别半蹲着了,快起来,这些日子你先跟着我吧,后头的事后头再说。”华桑意有所指地看了苻琼一眼,苻琼拍拍她的肩,表示赞同。
从那日起,乌娇就成了华桑的贴身侍女,华桑待她极好,不愿当她是丫鬟,日常只当做姐妹相处,她却很省得自己的身份,包揽下了华桑和苻琼要洗的衣服,他们的一日三餐,乌娇也都精细地自己买菜、下厨准备。有了乌娇,平时啥都亲力亲为的华桑,突然觉得有点无所事事...
乌娇是燕国阿城人,对雪村多少比他们俩要熟悉一些,加上她说着燕国口音,和当地人交流起来便有了一份别国人没有的亲近感。因此华桑和苻琼出门溜达的时候都会带上乌娇,有什么想打听的,也多是让乌娇去问。
时间一长,他们就发现,可能是出身商户的缘故,乌娇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强,人又长得漂亮,因而总是很快就能和陌生大娘大爷大叔大姐们愉快地攀谈起来。
这真是让苻琼和华桑事半功倍,因为许多信息都是社会上层难以获得的,在这样的市井攀谈里,流通着大量的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有真有假,就需要听的人自己去判别了。
这天他们三人坐在房间里,桌上摆着吃剩的饭菜,华桑捧着肚子回味那喷香的饭菜。乌娇手艺很好,又舍得下苦功夫虚心向厨房里的老人们学习,每日里翻着花样做好吃的,只要能看到华桑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乌娇就一副十二分满足的表情。
华桑经常错觉,乌娇不像是她的丫鬟,反而像是她的嬷嬷,这不,一回头,看到乌娇又在低着头给她缝制贴身里衣了。她对乌娇说:“歇会眼睛吧,衣服可以去成衣铺买嘛,针线活太累眼睛和脖颈了。”
乌娇头也不抬:“里衣和外衣不同,贴身穿的衣服,针线要细密地藏好才穿得舒服,料子也有讲究,不同的料子适合做成不同的衣型,哪里是外头那些成衣铺子能比的。”
苻琼笑笑,劝华桑道:“你就随她去吧,她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你,没有别的什么能和你相比了,你舒服安逸了,她就安逸了。”
乌娇也噗嗤笑出来,她看着华桑说:“正是吴公子说的这个理儿,现在姑娘就是我的天,是我的全部,我当然全部心思都放在姑娘身上,姑娘好了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