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眼睛的伤,再加上脸上挂了彩,许凡生和单位请了假,后面接连几天他都要把自己猫起来。他觉得这种被动地在家休息一点都不快活,简直是无所事事,百爪挠心。
最近,一棠已经不在家里吃早饭了,当然也就没有管他。
起床后,许凡生随随便便地对付了一些前天晚上的剩饭。整个上午都无所事事,随便洗了几件衣服。然后,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圈踱着步。
他走到镜子前,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的男子邋遢狼狈,一侧的脸上眼睛包着纱布,嘴角肿着,看上去明显与另一侧不对称,满脸胡茬,面色暗淡,头发油腻得直打绺儿,简直像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
他抓了抓头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阵狂笑:“许凡生啊,你这副模样,怎么会有女人看上?!”
昨天的他还信心满满,眼下的他不敢轻举妄动,怕再生出什么事来。
临近中午时,他饿得直发慌,满脑子里都是被打以前自助餐厅里面的场景,要是能出去吃顿像样的饭就好了。他本想挨着,但实在抗不过去,想着还是点份外卖吧,于是给自己要了一份解馋又解饱的外卖,作为精神和肚皮空虚的一点补偿。
不一会儿,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他又狼狈得不敢去开门。敲门声持续了几下,接着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外卖小哥。他接起电话,耳边和门边一起传来声音:“您的外卖到了。”
“哦,我正忙着呐,不方便出去,你把饭放在门口儿吧。”
“放门口儿?行吧,那您赶紧出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
“好嘞。”随后听到门口纸袋作响的声音和下楼的脚步声。
他赶忙又走到门边,听了下动静,确认人已经走了,然后蹑手蹑脚地扒开了门缝,伸手去拿门口那份沉甸甸的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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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孟一棠而言,工作是她休息的最好方式,公司要比家里要舒坦的多。至少公司的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悬念和意外发生,可家里就不同了。自从倩倩离开之后,的确少了一些是非,但仍然避免不了一些突发事件的发生,比如丈夫被打。
至于出差,自己还没来得及和丈夫提起,就遇到了突发事件。在此之前,是因为还和丈夫处于冷战状态,所以便没提出来。
可两人的关系刚因为一顿大餐而变得缓和时,许凡生却又被打了,昨晚的一通忙乱根本顾不上说。
这一拖,自己就变得很被动了,一想到那张满是伤痕的脸,总觉得自己的即将离开有些“趁人之危”或者“落井下石”的意味。而且,之前一切想要逃离这段婚姻的想法放到现在的状况下都要暂时搁置起来了。
单纯从她本身来讲,她一直是很乐意出差的。在她结束婚假,刚恢复工作时就有了这种想法,只是没有和别人提起过,毕竟这种想法容易引起别人的其他揣测。
前两天,被罗、林二人提起此事,她还觉得很庆幸。于是吃过饭,她赶忙去找经理提出此事。经理听明白了她的意图,还夸奖她敬业,随即便通知了行政部门,重新预订了机票。
她现在急需借助新的环境来换换心情,换换脑子,暂时摆脱一团乱麻的家庭生活。要是没有丈夫受伤这个前提,自己可能走得更心安些。
昨天晚上陪他从医院回来,自己也的确说了一些气话,但细细想来,许凡生对她应该还没存什么私心,他对肇事者的态度就可以体现出来。如果丈夫真对倩倩还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怎么可能对情敌如此宽厚大度呢。
许凡生的解释不清也完全是性格使然。她知道他一向胆小怕事,笨嘴拙舌。就算事情往最坏了说,即便他动了歪脑筋,自己也愿意全身而退。
再有,温倩倩的美人计没有得逞,如果再知道老乡打了人,两个人对质起来,自然会暴露自己,也许会自惭形秽,不再露面了。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想再去追究谁的问题。
眼下,她只想在出差之前和许凡生解除矛盾,减轻彼此思想上的负担。于是,她和经理申请提前下班两个小时,提前去买菜,给丈夫做点顺口的,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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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凡生没想到今天的妻子比平常早到家一个多小时,她的手上盯着刚从市场里买来的菜和肉,脸色也比昨天好看多了。这令他感到很意外,妻子结婚以来很少自己去买菜,况且他们之间还闹了些矛盾。昨晚还不理会给他换药的她,怎么突然一下子又变得如此温柔贤惠了呢?!
他凑上前去问道:“用不用我帮忙啊?”
对方笑着回应说:“不用,你就歇着吧。”
于是,他又重新躺回沙发,微闭双眼,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不一会儿,他就闻到了满屋飘散的肉香,此刻,他倒没有垂涎三尺的食欲,反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妻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要用这顿诱人的晚餐和自己谈判决别?
他的头脑里做出各种负面的猜测,直到两只手有些瑟瑟发抖,赶忙又从抽屉里掏出了药,服下了两粒。他害怕生活中的一切变动,甚至妻子态度上的一点变化都会令他不安。
一棠已经成为他人生中最后的底线,只要妻子还能坚定地陪伴自己,他便还有好好生活的勇气。而一旦这道防线被攻破,他的世界便会彻底地坍塌,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又过了一会儿,两素一荤端上了桌,妻子把他叫了出来。许凡生便开口问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你怎么知道?不过是暂时的。”
“你要去哪儿?”
“过两天要出趟差,去成都,你不是知道嘛?我的工作偶尔也需要出个门。”
听到这话,他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又接着问:“那你今天做这些吃的,是什么意思?”
“给你补补啊,你看你的伤都在脸上,本来应该吃猪头最合适,可我不会做,也只能炖只肘子给你了。”
短暂的离别对许凡生来讲算不得什么,吃什么也并不重要,他只想确认孟一棠对自己的态度,于是又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昨天冤枉我了?我可以不睡沙发了吗?”
而当对方给出了肯定答案时,他的情绪竟然一时失控,趴在妻子的肩头哭了起来,似乎昨天以及之前的委屈和不平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孟一棠担心讨扰到邻居,无奈地拍着他的肩,好说歹说地安慰劝解一番,过了好一阵才算止住了哭。
吃过了饭,许凡生的情绪忽又雨转晴,忙着收拾饭桌,然后又兴致勃勃地把碗刷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把自己那只忠诚的枕头抱到了卧室,心情激动地躺在阔别已久的床上。有妻子躺在身边,他才能睡得安心,妻子圆滚滚的肚皮才是他最好的镇定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