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二十三岁,连男朋友都没找过一个。我妈见我直到大学毕业也没带个男朋友回家,已经开始隐隐担忧,并且开始着手给我物色相亲对象。而这一世,我七岁就定了娃娃亲,活了十六年后,以三十九岁的高龄,嫁给了我十五岁的表弟太子刘彻。
说实话,我的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在我们那个时代,这种事儿是要被判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
这一天,我过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就像电视剧里放的那样,我头顶着五斤多的金冠,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礼服,活脱脱像个粽子。而我这个大红色的粽子,饿着肚子生无可恋地坐在寝宫里等我那便宜夫君。
在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打瞌睡磕到床上的栏杆时,福儿大力地摇醒了我。
“小姐,快坐好,太子殿下来了。”
“……怎么了……”
“快坐好,太子殿下来了。”
“……谁来了……”
“太子殿下来了。”
“……来做什么……”
“……”
我猛地一惊,站了起来。
刘彻:“你站起来作甚?”
“……啊……我……”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空白一片。
他一打量我的头顶,有些感叹道:“怎么还戴着,不累吗。”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顶这玩意儿一顶就是一天吗。”
他若有所思道:“……啊看来的确是因为我。但我仿佛记得阿娇你小时候也有一次,头顶插着五根明晃晃沉甸甸的金钗在皇祖母宫里坐了一天……”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不是说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吗?你还叫过我姐姐的!”
“哦,那真是不记得了。”
“……”
呸,不要脸。我起抬头去瞪他,却发现他笑了。
他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盒,“给你的。”
“什么啊。”
“你自己打开来看。”
我狐疑地接过,打开来一看,只见盒子里面端端正正躺着几串包着糯米纸的糖画。
“你今天要来,所以昨天我特地差人去街上买的。又怕它化了,黏黏糊糊的不好吃,就让人裹了糯米纸密封好一直放在阴凉的地方,打了一桶井水在下边镇着。”
我愉快地挑了一根兔子糖画,咔嚓咔嚓几口吃掉了,“是灯楼街张家的手艺,他们家的糖又脆又甜。”说着,手又伸过去还想再拿一串。
他却合上了盒子,“好了,只许你吃一串。我知道你饿,但是晚上吃多了糖会蛀牙。”他把顺手盒子递给福儿,“我差人做了一桌小席面来,差不多也快送到了。唔,你先把发冠和礼服换下来松泛松泛。”
福儿忍不住笑道:“太子殿下,请先把太子妃面前的珠帘掀开,然后同饮一杯合卺酒。纵然是太子殿下再心疼太子妃,这些礼节还是要行的。”
我抬起头伸长脖子给他:“亏你是新郎官,这都不知道,礼官大夫没同你讲过嘛,还是说你吃醉了酒,连这个都忘了?”
他递给我一杯酒,“我见着你欢喜,便都忘了……”
“什么?”我抬头一饮而尽,一时没有听清楚,“这个酒尝起来甚好,甜甜的,我以前倒是没喝过,就连明月楼的果酒喝起来也还是有些辣和呛人。唔,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见识太少。”
行完礼后,我迫不及待地把我头上那个五斤多重的金冠拆下来,又把礼服脱了四五件下来,整个人这才舒畅些。刚好席面也端了上来,我搛了一筷子鱼送入口中,微辣的味道刺激着舌头,我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
这是我这一整天吃的第一口热的,我不禁泪流满面。在古代当女人真难。一套礼节下来为了不出岔子,水或食物往往都只让新娘吃几口,而他们男人却可以在外面吃宴席。为此我还特地追问过教养姑姑。
姑姑说,这就像生孩子会疼一样,每个女人都要经历一次的,小姐捱一捱就好了。说得我无言以对。
我真的好想念我男女平等文明发达的新社会。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能立刻甩下这里的一切,大笑着对这里的所有人说,“爷爷我走了再您妈的见永别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如果可以选择穿越就好了,那我一定要当个男人!当个皇帝……不行,当皇帝得是劳模。当王爷吧!当个不理政事只问风月的闲散王爷就好!
所以说当初穿越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系统君?别人都有为什么就我没有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或者说我的系统君是个三无产品?
我犹豫了一下小声试探道:“歪?在吗——系统君?hello?”
刘彻向我投来了两道凉凉的视线,“你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
这一晚上我们相处出乎意料得融洽,唯一不好的就是身上有些疼。十五岁的刘彻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初中生的年纪,没想到下手还挺狠,第一晚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我给睡了,让我这张老脸有些无处可放。表面上虽说是我要被判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但是我怎么琢磨着现在这个情况吃亏的是我啊喂?
于是吃亏的我第二天早上睁眼一看,整个人都僵了。我整个人正赖在某人怀里,头枕着某人的臂弯,手搂着某人的腰。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稍稍侧过头,刘彻平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很长,像幼鸟身上细细的绒毛。脸又白又嫩,呼出来的气打在我的鬓发上,微微戳得我有些痒痒。不得不说,虽然刘彻这个人让我很有心结,但是他这张脸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反正我真的很是吃得下。这一看我就看痴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出。
“看够了吗?”某人突然凉凉道。
“……”
这狗男人,竟然敢装睡。
我想都没想,胳膊肘就捅了他一下。他一下子吃痛,闷哼了一声。
“你怎么不讲理啊。”
我心里冷哼一声,果然,睡完我以后就开始觉得我不讲理了。
“疼了?我还没说疼呢你还有脸说?疼死你算了……”我翻了个身,打算滚远一点,却觉得腰上一紧,早已被人圈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他搂着我的腰,笑道:“看来娘子对为夫昨晚的表现甚是满意。”
我突然想,他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抱着卫子夫,这样同她调笑,对着她说,“看来娘子对为夫昨晚的表现甚是满意”。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真的很想踹他一脚。可刚想动一动腿,一阵酸痛顿时从某个难以言喻的地方牵扯上来。刘彻王八蛋,我心里暗暗骂道。
我小声嗫嚅道:“满意你个大头鬼……”真的好痛。
可他下一秒却把脸从后面埋进了我的颈窝,“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我感到背后的皮肤有些发烫。
按照习俗,大婚第二日,新婚夫妇就要一道去向长辈们请安。
纵使我再想睡懒觉,今天我也不得不起床了。毕竟作为一名新妇,当朝太子妃,未来的皇后,面子工程可不能做成豆腐渣。
“你要好名声?”刘彻闻言嘲笑道,“你还要好名声?”
我扭头去瞪他,“我怎么不能!?”
他幽幽道:“女扮男装去逛烟花柳巷的怎么不想着要好名声呢。”
我一听就炸了,“你不是说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吗!”
他盘弄着我的胭脂,凉凉道:“我说的是,‘不告诉姑姑’,也就是说不告诉你的母亲,但我没说过我不会告诉除你母亲以外的人啊……”
“刘小猪!”
他突然手伸过来捏住我的下巴,“你说什么?”
我抬头去看他的眼睛,轻轻眯着,纤长的睫毛迎着光微微颤动。心鬼使神差地跳漏了一拍。
“我说今天阳光真好晒太阳一定很舒服阿彻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你喊我什么?”
“……阿……”我第二个字还未说出,就被他堵在了口中。
“下次再胡说,我就这么对付你。”他威胁我道,顺手弹一下我的额头,“真笨啊,快喘气,不会憋死吗。”
“……”
去请安的一路上我都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刚刚刘彻的那个吻,彻底给我整懵了。所以他对我到底是几个意思呢?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关键是我怎么就还把持不住了呢??
我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下惊动了走在我前面的刘彻。他回头皱着眉说道:“你干什么?你打自己干什么?”说着就要来看我的脸颊。
我躲了一下,“哈哈,没事,我拍虫子呢,吓着你了吧?哈哈。”见他神色不悦,我又辩解道:“你放心,我今日粉涂得够厚,看不出来的。”一边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
“胡闹。”他哼了一声,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活了两辈子四十年,还是第一次被小男生牵着走。我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而这一紧张,也没发现自己同手同脚走了好一段路。
他平视前方,轻声道:“看来你很不喜欢我这样牵你的手。”
“我没有……”
“同手同脚了。”
“……”
我就是不喜欢你,可你哪里又喜欢我了,我腹诽道。一边心里又忍不住好奇,刘彻他到底喜欢谁呢?是卫子夫还是李夫人呢?首先肯定不是陈阿娇,不然她的晚景也不会那么凄凉。其次也不会是钩弋夫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赐死她。那到底会是谁呢?是卫子夫还是李夫人呢?想着想着手心里就微微沁出了汗,我犹豫再三还是悄悄把手抽出来了。
他一僵,却无动于衷,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不再与我讲话,我问他问题,他也不大理我。看来,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他身为男子,走路很快。而我经过昨晚,腰和腿都酸痛难忍,很快,我们之间就拉开了距离。见他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等我的意思,我心里竟有点说不上来的酸楚。
我只好咬着牙小跑两步,没办法,自己犯的倔,含泪也要扛。
听到动静声,刘彻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向我看了过来。
我腿一软,登时就要往他身上一扑。他稳稳地接住了我,扶我站定,叹了口气,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来看我。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累……要不……”我犹豫着把手向他伸过去。“要不……劳烦你还是……把我的手牵一牵吧……”
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他就站在前面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也再来没有来牵我的手。
我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被他看得久了,半是尴尬也半是手酸,缓缓地放了下来。
“算了,哈哈……我……我牵着福儿也好的……”我低下头用脚去够地上的小石头,可手上却蓦地一暖。
“死鸭子。”他丢下寥寥几个字,顺手一带,就把我带着往前跑。
“你说谁是死鸭子!?”我生气道。
“你说在这儿谁嘴硬?”
“!!!”
于是我便继续一路胡思乱想。
我想,他对我把持不住,大抵是因为正值青春期萌动;而我对他把持不住,大抵是男人见得太少。至于牵手吧,那估计也是做给长辈们看的,毕竟我还有点用处,也暂时不用担心会被他喜欢的人看到而吃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真爱是不可能真爱的。在昨天之前我都没怎么同他见过面,算来只有小时候见得多。况且婚姻也是小时候订的,金屋藏娇也是他小时候说的,想来不过是儿时的一句戏言。如果说这是爱情的话,那么六岁他爱上一个七岁的我,我只觉得这是个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