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上了我馋了很久的奶黄小馒头。
为了做这道奶黄小馒头,我把膳房的师傅折磨了好久。即使在现代动动手指能找到精确到克的菜谱,我也照样是个做饭鬼才,而在古代我就更只能用奶味的、黄色的、软的,等粗浅的形容词来描述我心中的奶黄馅。
膳房的大师傅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师傅,倒腾了几天以后还真送来了古代版奶黄馅,还分了无糖、三分糖和五分糖让我品鉴。
我尝了一口表示,三分糖最佳,和上一世吃过的奶黄馅并无一二。问过之后,才知道是用了鸡蛋、羊奶、面粉和玉米粉调成糊糊,在锅里一直加热搅拌至粘稠状,再冷却揉成团。
……
我兴奋地拈了一只奶黄小馒头送到刘彻嘴边,“你尝尝这个!新品首发,绝对是大汉朝第一小馒头。”
刘彻一口咬进嘴里,“是不错。”
我急道:“你怎地直接一口就吃了,这个吃法没有灵魂的。”
说着又拈了一只奶黄小馒头给他,“这次只许吃半口。”
他有些好笑道:“做成这个大小不就是让人一口吃的。”
我瞪他一眼,“让你吃半口你就吃半口!”
他无奈地笑笑,宛如女子般矜持地咬了一小口。
我把剩下的半个奶黄小馒头举到他眼前,兴奋地说道:“你快看你快看!”
浓稠的奶黄馅顿时从中流出来,伴着蒸腾的热气,金黄金黄的,十分好看。
他又捏开了一只奶黄小馒头,饶有兴趣问道:“这是谁做的?”
我把手里那半个扔进嘴里,满足道:“当然膳房郭师傅做的啊。”
他道:“唔……确实,老郭一向是喜欢做这些新奇玩意儿的。”
我喜滋滋道:“但是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怎么样,不错吧?”
求夸奖,求打赏,我心里默默期待着。
刘彻摸摸我的头,“是不错。阿娇的小脑袋里的确装了不少新奇有趣的东西。不过,这道点心,有名字吗?”
名字?不就叫奶黄小馒头么,还要啥别的什么名?不愧是贵族,精致到这个地步,不仅热衷于给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取名,还热衷于给吃的东西取名。
我哈哈一笑,“不曾取名,我一直叫它奶黄小馒头来着。”
刘彻略一思索,“不如就叫——流金团,如何?”
我:“……”
这是怎样一个造作到令人发指的名字啊……
……
自打出了奶黄小馒头,额……不,流金团之后,膳房的郭师傅像是被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又接连研发出了奶黄烤饼、奶黄酥饼、奶黄蒸饼等面点。
刘彻觉得很不错,还特地进了几道点心给太后皇帝皇后,三位大佬尝了都连连称赞。
这当中最受欢迎的还是奶黄小馒头。一是因为小馒头口感绵软,吃起来丝毫不费力;二是因为小馒头大小刚好一口,不像大饼那样需要撕扯,也不会掉渣,吃起来美观又干净。老人和女人尤其喜爱,而后宫之中一大半的人口都是女人,因此奶黄小馒头一时间风靡汉宫。大家每次吃奶黄小馒头的时候,顺带都要夸一夸太子妃聪慧贤良心灵手巧善解人意……这当然是后话了。
而此时,他们口中聪慧贤良心灵手巧善解人意的本太子妃老子我正一脸绝望地坐在饭桌前,犹豫再三,还是“啪”得一声撂下筷子。
“……福儿……你能不能和郭得意说一声,让他不要再上奶黄小馒头了!我已经连吃了五六天的奶黄小馒头了!每顿都是奶黄小馒头!再好吃的东西!哪怕是山珍海味!再这么吃下去都要吃吐了!!!”
……
上午照旧是去建章宫打酱油,不论太后皇后妃子还是公主,大家客客气气坐下来互相交换了会儿各自听来的八卦,哪家生了孩子哪家又娶了小老婆哪家又吵架打架……唠到饭点再一同吃了个午饭。午饭过后,太后她老人家照例要午睡,众人于是纷纷告辞。
回到东宫,实在闲得无聊又把前几天那卷《左传》找出来看。
手指头上包的凤仙花早已拆掉,经过了一夜的浸染,指甲上的橘红色色泽十分饱满。
我把手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左传》愣是碰都没碰一下,拿出来摆了几个时辰又被扔回了书房。
摸会儿指甲,发会儿呆,再浇浇水捉捉虫,又是无聊的一天过去了,我果然还是比较适合混吃等死过日子。
已是明月东升,刘彻还没有回来,我等他等得有些饿,又实在不愿意自己先吃晚饭,便把案上的糕点挑了一盘到旁边打算先吃了垫着肚子。
郭得意终于没再上奶黄小馒头了,今日送来了一盘鲜花饼。咬上一口,嘴里便溢满了浓郁的花香,等我缓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干掉了小半盘。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内照路的灯烛也都被人点上,远远看去,一路烛光闪烁,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我放下盘子,拍掉了手指上沾带的酥皮,打算趁着夜色去外面转转。
福儿见我就要出门,连忙喊住了我,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浅蓝色的披风给我罩上,这才放心让我出去。
我本打算去湖边转转的,结果鬼使神差地转了个方向。
安歌疑惑不解地问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不去湖边了吗?”
安宁笑道:“傻丫头,看这个方向,娘娘当然是要去宫门口等太子殿下啊。”
“等太子殿下?”安歌小声道,“为什么不在思兰殿等,外面黑乎乎的,好吓人啊……”
耳边的虫鸣蛙鸣此起彼伏,我突然幽幽道:“安歌,看好路哦,小心路边草丛里有有癞蛤蟆跳出来跳到你鞋子……”
“啊——”安歌抓住我的胳膊就往我后面躲,带着哭腔道,“……娘娘您怎么这样啊……又吓我……我最怕……了……”
我顺势把手中提的荷花灯往她手里一塞,“怕的话,就提着灯好了,刚好我也提累了……还怕吗?”
安宁道:“安歌,你往前走走,娘娘手里没有灯,看不到前面的路。既然你手里有灯,你不妨给娘娘照着点。”
安歌道:“知道啦知道啦。娘娘,您走慢些、稳些。”
说话间,只见不远处路的尽头突然亮起大团大团的光,隐隐约约还有人影走动。
是他回来了!
我心里一动,拔腿就往前面跑去。
“娘娘!您慢点!小心啊……”
我突然的奔跑把安宁和安歌两个吓得大叫,连忙追着我一同跑起来。
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确确实实是我想念已久的身影。
他似乎也发现是我,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我轻微喘着扑进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沉香味,十分安心地闭上了眼。
头顶上传来他的轻笑,“怎么跑地这么急,也不带个灯……今天怎么想起来到这里等了,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吗?”
我沉浸在这个淡淡沉香味的怀抱里,舒心道:“所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便是如此……”
再一抬头,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两排面无表情、极力想当隐形人隐在浓浓夜色中的护卫。
我:“……”
他把我的手握在手里,忍笑道:“走吧,路上说。”
此时安宁和安歌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站到我身边替我打起了光。
他偏头过来看我的时候,角度正好,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荡漾开来,映出了他眼里点点星光,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书里写的眼波流转是什么样子。
“今日事多,忙得晚了些,不过却得了一件极好的东西,等会儿回到殿内再拿给你看。你晚饭用过了吗?”
“没啊。一直等你来着。”
“以后我要是晚回来了,你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我不要。”我小声道,“我最讨厌一个人吃饭了,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还是两个人一起吃最好,一点也不孤单。唔……以后,我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出来接你吧……好吗?”
他失声笑道:“不好。你总是这样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会摔跟头的。”
我道:“我这不是没摔跟头嘛,你是想咒我摔跟头吗,哼……”
“别胡说。”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揽住我的腰,挑眉道:“可是……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到宫门口接我了?”
我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因为,比起等你,我更愿意去找你。比起坐在那一动不动,我更愿意一步一步离你更近啊。”
这条路,漫长黑暗而充满未知,两个人的同行,怎么也比一个人的奔跑更让人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