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考试了，你不去晚自习吗？”邹诺看着准备离开的周衍，随口问了句。

“你不也没打算去晚自习吗？”周衍指了指她手中的书包，“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邹诺停住了脚步。

结果两个人都没有上晚自习，一起去了商城，因为周衍想买新的球鞋让邹诺帮他参谋，正好邹诺想起邹延没有新鞋穿，也要给邹延买一双新鞋，两人在银泰的李宁、匡威和阿迪达斯等运动专卖店逛了一圈，最后，邹诺挑中了一款干净的蓝白色运动鞋。

“邹延喜欢蓝色，我喜欢白色。”邹诺很仔细地检查着那双新鞋，对周围投过来的异样目光根本就是不屑一顾，她嘴角的青紫色已经浅显了很多，只是大片的红药水看上去确实有点吓人而已。

走出银泰的时候，周衍有点委屈地说：“跟你跑了一大圈，你不准备请我吃晚饭啊？”

邹诺一手拿着新买的鞋，一手拿着自己的书包，默默地摇摇头，“我没钱了。”

她的直接让周衍简直连“油腔滑调”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毕竟也是我把你拉出来的，不过邹诺，遇见你也算是我倒霉了，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邹诺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小摊，“给我买一份关东煮，五块钱三串的那种，我身上没零钱，明天上学还你。”

邹诺接过杯子，一个人坐在路边低头吃杯子里的关东煮，一缕头发从她的额前垂下来，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周衍犹豫了半天，伸手想去帮她别开那一小撮头发。邹诺打开了他的手，“把你的手拿开！”

周衍有点尴尬地把手收回来，讪讪地说：“我这不是怕你把头发吃进去啊！你凶什么？”

嘴角的红药水在吃关东煮的时候一起吃到了嘴里，舌尖上洋溢着一点苦涩的味道，邹诺抬起头来，很平静地看着周衍，这样一来周衍就更加不自然了，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样子，“行了行了，我不碰你的头发总行了吧！看你那样子！”

邹诺站起身来，把关东煮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自己背着书包捧着给邹延买的鞋子往前走，周衍一脸莫名其妙，赶紧站起来冲她喊：“邹大小姐！我是怎么得罪你了？”

邹诺理都不理他，自己一个劲地往前走，等到上了公交车坐下之后，身边也跟着坐下了一个人，邹诺转过头，她看到了周衍那张帅气的面孔，冲着她笑着，很嚣张的笑着，浓黑的眉毛很好看地朝上扬起，这个笑容很熟悉。

“你跟着我干什么？”邹诺没好气地问。

“你欠我一碗关东煮的钱呢。”

“不就是五块钱吗？”

“那你现在给我呀。”

邹诺白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任由周衍跟着她下车，一路走回自己的家。一打开家门，就看到邹延站在门口，神色慌张，把她往外推，“姐，你快走！爸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发脾气砸东西。”

邹诺听了赶紧朝屋内看了一眼，但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邹浩铭就发现了她，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朝着屋内猛揪了过去，她疼得嘴角一阵抽搐，耳旁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咒骂声，“你个婊子，你竟然把你爷爷奶奶给你的钱藏起来了？说！在哪里！要是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卖了？”

邹诺始终闭口不言，脸上挨了重重的两耳光。

遭受到重击的她无声地朝地上栽去，怀里还紧紧地抱着给邹延买的鞋，邹延赶紧抱住邹浩铭的腰，死死地拉着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姐，你别管我了，赶紧走赶紧走！”

“我让你藏钱！让你藏钱！”那个男人凶狠地推开邹延，抓起一旁的一把椅子，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朝着趴在地上的邹诺砸去，但是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男人手中的椅子落在地上，一头撞在了卧室的门上，鼻血横流。

周衍顺势抓起了那把椅子，眼睛都不眨地朝着那个男人砸去，准备一举收拾了这个不知道怎么闯到邹诺家的老流氓。

“周衍！住手！别打他！”半边脸又重新乌青起来的邹诺听到这声响，忽然从地上抬起头来，清晰地对周衍说出了一句让他觉得匪夷所思到极点的话。

“他是我爸！”

周衍的身体僵住了。

他回头看了嘴角流血的邹诺一眼，心跳好像是慢慢地缓下来了，他的眼里竟然闪烁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光芒，后来他慢慢地把椅子放下，生硬地说了一句，“这真是……真他妈恶心。”

房子里一片寂静。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是邹诺在里面洗脸，这一次她不用再担心邹延看到她白天被树林里老男人打伤的脸了，因为现在她脸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可以算在那个混蛋爸爸的身上，她出来的时候看到邹浩铭已经走了，周衍还坐在沙发上，而邹延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低着头。

邹诺走到自己的房间里，从抽屉的小钱包里拿出五个硬币，走出来递到了周衍的面前，“还你关东煮的钱，五个，正好。”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的伤口也跟着一阵阵地疼痛。

周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邹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接着猛地站起身来，打开了邹诺递钱的手臂，五个硬币随之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打转的声音。

邹诺揉了揉自己发痛的手臂，“拜托，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今天挨得打还少吗？”

周衍死死盯着邹诺的脸看了好久，然后起身沉着脸转身往门外走，邹延始终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当周衍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才小声地叫了一声，“周衍。”

周衍忽然站下来，转过头来看了邹诺一眼，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

邹诺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我听到了一些流言，说几个月前，有一个人因为你的缘故自杀了。”周衍顿了一下，声音越加低沉，“那个人的死，是不是和你没有关系？”

不是有没有关系？也不是有关系吗？

而是，是不是没有关系？！

“嗯，原来你也听说了，不过大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又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邹诺居然朝着周衍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全校的人都在孤立我，那个人叫苏哲，高三年级的学长，他就是为我死的，他就是为了我跳的河，然后不会游泳当场溺亡。”

周衍凝视了邹诺将近十秒钟的时间，末了，他淡淡地说：“谢谢，我知道了。”

他走出去，然后把门轻轻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