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一个人待在台阶上，寂静无声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有无数双脚在他的眼前晃过，他在行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中依然安之若素。

温热的液体顺着他挺直的鼻管流下来，一滴滴地落在天桥的路面上，他伸出手来擦了一下，他看到了满手的鲜血，周衍默默地看了看手掌上的血迹，略微低下头，鼻血疯狂涌下。

慢慢地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这次是从他的眼眶里往外涌。

泪水的滚烫吞噬了肌肤的冰冷……

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周衍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人，他撑着一把黑伞，身上穿着的校服让周衍辨认出他的身份，周衍的眼珠慢慢地转了转，唇角的血丝被路灯照耀的鲜艳夺目，男生俯下身来，默默地把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他的面前。

“你是谁？”

“我是林聿，你隔壁班的。”

“哦。”

“你干嘛在这儿哭？”

“我没哭，这是雨水而已。”

“我在那边的面馆吃面，就看着你坐在路边了，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还坐着。”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林聿看看低着头擦鼻血的周衍，他的眼睛里忽然升腾一片晶莹剔透的湿漉漉光芒，被灯光照着，分外得刺眼。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已经离开了很久的人，周衍的眼泪里铭刻着那些年少轻狂的年华，记忆中属于朋友的爱和勇气，一如突然而起的一场纯白色大雾，慢慢地走失在轮回的四季里。转眼间，盛夏流年，光影如歌。

林聿的回来让邹诺在班级里的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尽管他是隔壁班级的，但至少没有女生再敢向邹诺进行明目张胆的挑衅，毕竟谁都知道，林聿和邹诺关系匪浅，林聿的回校，在无形之中就已经保护了邹诺。

这让邹诺在班级里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但这并不表示，那些明枪暗箭就这么结束了。

“邹诺，你的信。”

坐在位置上的邹诺微微一怔，她抬起头，副班长把刚从传达室取来的信封交给邹诺，“我去传达室的时候，老伯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前几天就寄到了，一直没人取。”

“嗯，谢谢。”邹诺接过信封，一面拆一面心里疑惑地想：奇怪，谁给我写信，我也没什么朋友在外地啊。

高斌还埋头做着几道数学题，忽然就听到前座的邹诺“啊”的尖叫声以及撕纸的声音，高斌愕然地抬起头来。

“邹诺！”高斌拿笔戳了戳前座的女生，却没有得到回应，“你没事吧？”

邹诺只是脸色惨白地看着手中的“信”，刚刚的尖叫声顺利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当然所有人的表情都比她要镇定的多。高斌率先站了起来，邹诺一看到高斌，手里抖抖索索地想把信纸继续撕了，却被高斌拦住了。

“怎么回事？”高斌问。

“刚才邹诺收到一封信，她打开来以后就是这样一堆黑白照，我好像看到了苏哲学长的……黑白照，整张脸都泡烂的照片，太可怕了！”旁边一个女孩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照片吓坏了，“刚一打开这些黑白照就露了出来，真的跟见鬼了一样！”她把手指向被邹诺撕了的信封，高斌皱皱眉头，走过去把那些碎片捡起来，邹诺只是捂紧眼睛，还不住地哆嗦着。高斌把信封碎片握在手中，他看到了另一排的叶璇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目光安静得好像没有一丝波动，她用手推了推前座的陈静南，朝邹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陈静南摇摇头，表示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这一切都被高斌看在眼里，他把所有照片和信封碎片一起拿走扔到了教学楼外面的垃圾箱里，他仔细看了看那些黑白照，无一不是苏哲惨烈的死态。有一张照片后面还写着“代价”。

高斌皱着眉头审视着这些照片，接着用脚踩开垃圾桶的盖子，接着把这些照片全扔了进去，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地打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一会，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显示一条新的短信送达了，高斌打开短信看了一眼，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要做的才刚刚开始呢！

逃了一节课的林聿走进体育馆的时候看到了周衍离开的背影。他就像是一个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很安静的来和离开，也很快地消失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校园里满地的金色落叶，在他的身后展现着秋末初冬最后的温暖。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邹诺热好自己带的盒饭走过来，看到叶璇正坐在食堂角落的位置上吃东西，食堂里人很多，只有距离叶璇位置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位子，但位置是面对着叶璇的。

邹诺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坐下。

就在叶璇拿出筷子准备吃东西的时候，叶璇拿起餐盘朝回收处走去，随后班里的女生也纷纷站起来，跟着叶璇一起把饭菜倒了，一下子她周围空了许多。

邹诺默默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如果今天的信是她们的恶作剧的话，那她们真的很成功，因为这件事是她一直以来的噩梦，她想忘掉，但自始至终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