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邹延再三拒绝，邹诺还是给他买了很多书。

买完书之后，邹诺带着邹延去小吃街买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她买了满满一大杯，和邹延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吃，邹延咬了一个撒尿牛丸，一面笑一面用手扇着周围的风，不住地说道：“烫，好烫。”

“你急什么，我又没跟你抢。”

“东西要两个人一起抢才好吃。”邹延直接用竹签插走了邹诺最喜欢的贡丸，一口塞到了嘴里，笑呵呵地大嚼起来，“我就喜欢跟姐抢东西吃。”

“你饿死我算了。”

“哈哈……”

邹延笑得东倒西歪，他帅气的面孔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漂亮极了，只是他身上的校服有点旧了，但这不影响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就像一个温柔修长的王子，路边走过的女孩子都会下意识地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邹延夸张地揽住邹诺的肩头，他的眼睛在路灯下熠熠生光，“姐，就你对我最好了。”

邹诺去医院的时候正好周衍的治疗刚刚结束。

邹诺看了一眼周衍吃的营养午餐，微微一笑，“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得下啊？光看着就没食欲了。”

周衍面无表情，“你是专门来挖苦我的吧？”

邹诺点点头，“嗯，是啊。”

周衍说：“出去！”

邹诺把椅子拖到了周衍的病床边，周衍立刻皱起眉头，稍微往旁边让了让，“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啊？”

“医生说我现在很容易被细菌感染，也就是说，我必须离不干净的东西远一点。”

“哦。”

邹诺搬着椅子走到了一个距离周衍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周衍，表情很诚恳，“这样行了吧？”

周衍看着邹诺，眸光有点不可思议，“邹诺你没毛病吧？我都说了这么难听的话你还能忍？”

邹诺没办法地摊摊手，“没办法，你是病人啊！你的病好些了吗？”

周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说道：“我已经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所以大家扯平了？”

“什么？”

“我跟你算是扯平了吧？”

“什么扯不扯平的，”周衍面无表情地躺在病床上，拿起一旁的被子盖在头上，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现在这样对我，我也不会把那只单反相机交出来的。”

他忽然把被子掀开，转头看了邹诺一眼，苍白的面孔上的那一抹笑容有点邪恶的味道，“等我病好了回学校，我还是会散布那些照片，你依旧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会被判刑吗？”

“那又如何？”

“我没有去告你，你应该感谢我！”

“那你去告啊。”

“好吧。”邹诺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大把收银条，递给周衍，“这些都是这一周旮旯的伙食费，你得给我钱，不然我就不管它了。”

周衍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五张一百块扔给邹诺，不耐烦地说：“这些够他吃一个月了，你给他吃好一点。”

“你们富家子弟出手真阔绰，我一个月还吃不到五百呢！”邹诺很认真地把钱收起来，“你要是不在，它就皮包骨头了，不够的时候我再来跟你要啊！”

“你就不能把它抱回家养？”

“不行，邹延对动物毛发过敏！”

她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衍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去？”

“你刚才不是让我去告你吗？”邹诺平静地看了周衍一眼，“我这就去。”

“你真是个笨蛋！”

突然之间周衍抓起床上的枕头朝着邹诺砸过去，邹诺已经开门走了出去，枕头直接砸到了刚刚关上的门上，“扑”的一声落在地上。

周衍看着空寂的房间。

周围很静，静得好像是一瞬间把他从这个世界隔离了，周衍低下头，床边撒着一把她丢下的收银条，周衍把这些收银条捡起来，一张张地在手里摊平，他看了那些收银条半天，忽然转过头去把柜子上的手机拿出来，找到了邹诺的电话打出去。

刚一听到邹诺的回应，周衍那原本平静的面孔忽然愤怒起来，“邹诺你这个骗子，你买卫生巾的收银条也找我报销，旮旯用得着吗？用得着吗？”

于是在电话那一端传来邹诺十分客气的辩解声，“你要有常识！不要以为狗就没有生理期。”两个人拿着电话莫名其妙地吵了半天，周衍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管，你把那五百块钱给我退一半回来。”

“我最近很忙的，要期末考试了，哪有时间再到你那儿去！”

“好啊，反正我明天出院了！”

“可是你妈还在医院啊，你还是多陪陪她吧！”邹诺很理直气壮地挂断了周衍的电话。

一切又重新安静下来。

病房里，周衍望着手机发了好久的呆，手机屏幕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暗下去，周衍的呼吸很轻，他慢慢地把握着手机的手垂在洁白的床单上，然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孔上一片令人心疼的寂寞。

与此同时，坐在公交车上的邹诺默默地抬眸看看路边的风景，那些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阳光让这片小小的世界温暖无比，马路上有很多人，迎面而来的是生命真实的味道。

邹诺想起了周衍。

她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生命的残酷和无奈的挣扎，是在周衍身上感受到的。

那天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嘴巴里嘀咕着妈妈的名字，手机紧紧抓着那张化验单，邹诺打开来一看，“器官衰竭”，是周衍的亲生妈妈，正在鬼门关门口徘徊着。

她昨天也去医院了，可是周衍不在自己的病房，她着急地把整个医院都找了一遍，终于在顶楼的icu病房找到了他，她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见周衍把头枕在病床上哭，而床上躺着的病人，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只有这个时候的周衍，才会放下伪装，哭的真真切切，哭的落寞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