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妈端着饭菜进屋,见他们二人刚刚还言谈有叙,此刻却相距而沉默,她端着菜愣了一下便上前招呼:“都饿了吧,农家粗茶淡饭将就一下吧。”
“东妈辛苦了,我来吧。”妤埕忙转身努力挤出微笑接过饭菜摆在桌上。
妤埕不是嫌弃饭菜不好,而是她确实吃不下,也根本没有心思吃下去,为了不让东妈尴尬,她勉强动起了筷子往碗里夹菜,她很斯文但是又得表现菜的味道好极了,虽然难以下咽她也要大口往里塞,她吃的仿佛不是饭菜,而是那一碗一碟的苦水和心酸,生活也许就是如此,光鲜美味的美食下,有的人夹的是喜悦尝的是快乐,而有的人却难以下咽,因为谁都不能品尝到他人碗里装的那种味道。
庸医对这顿饭菜还是比较满意,甚至有点挑剔:“咋舍不得打酒。”
“蹭吃蹭喝还挑三拣四。”东妈随手扒点菜筷子放下,端着扒好的饭菜去了沐彤的房间。
妤埕听了不觉想笑,可是她却感到肚子里的胃酸往上顶,她强忍着镇定忙喝茶往下压,然后缓了缓深深舒口气:“先生慢用,我去瞧瞧。”然后轻拍胸口起身朝东妈跟了过去。
妤埕刚走进近那屋,东妈却走了出来,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东妈在收拾餐具,便迈步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关了起来。
沐彤正在卧床吃饭,她刚夹起菜还没来得及吃下,见妤埕走了进来她先是一愣,似乎不确定眼前有这么一个人,然后她摇摇头确定这不是幻觉,她打落了手里的饭菜,便起床赤脚朝妤埕扑了过去。
沐彤剃了头发头缠粗布,戴着一个农家小子才有的破帽子,活生生的一个小伙样,妤埕并没有认出她,而沐彤此刻情绪完全失控了,一头扎在妤埕怀里大哭。
妤埕的出现仿佛是她的唯一亲人般,但是她只能抽泣,却没有放声交谈的本事,只能呜呜啦啦的一个劲的哭。
沐彤突如其来的举动妤埕一脸茫然,然后她轻拍沐彤后背安慰,便轻轻揭开沐彤的帽子,然后才托起沐彤的脸仔细观看,她这一看惊的大张嘴吧差点叫了出来。
沐彤此刻确实比较可怜,妤埕替她戴好帽子,抚摸着沐彤的脸眼泪也瞬间滴落了下来,一个不能说话一个没有表达的欲望,她们二人就这样含泪对视着,妤埕又把沐彤拥在怀里紧紧的拥抱一会,然后妤埕突然放开她冷漠的注视着她。
沐彤一脸不解努力表达肢体语言,抓掉帽子指指头,然后又指指自己大张的嘴巴,仿佛在告诉妤埕她因伤丧失了语言能力。
妤埕冷眼相待,目观她一番无意义的举动,妤埕表现的似乎从来没有认识她,甚至一眼都未曾见过,然后转身推门而出。
沐彤见妤埕不认她,可能认为自己的形象现在很难让她认出,她取下妤埕送她的玉镯便急忙冲出去拉住了妤埕的袖子,而妤埕见拿玉镯随手一推便坠地摔碎,这一声玉碎彻底摔醒了沐彤,妤埕其实根本不想认她。
沐彤含泪蹲起,一块一块捡起碎的手镯,然后又一块一块的拼好,望着一脸无情的妤埕,沐彤把碎玉轻轻放在了桌上,她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腿后屈低头施礼,然后轻轻退后三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庸医和东妈见此一幕,都不敢打破这种僵局,见沐彤的一番大礼说明妤埕身份不一般,身为平常百姓家,他们很少看到这种规矩,而庸医心有千疑万问,但是看妤埕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他最终忍住了。
妤埕此刻自己的烦恼都寝食难安,她也许没有更多的心情去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她清楚沐彤的过去,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问原因也不想管经过,更不想沐彤再回到思王府,沐彤的不幸她无能为力所以她只能这样。
妤埕来到跟前庸医:“先生你好自为之。”然后转身怒视东妈:“你为何闹市骗我!”
东妈从她眼里看到了杀气,扑通一声跪下:“贵人何出此言?”
庸医却不怕,然后挺了挺胸膛:“我不过是一介草夫,要杀要剐你随意,夫人与姑娘无辜。”
“哼……”妤埕冷哼一甩袖而出。
庸医望着妤埕离去去扶起东妈:“你没事吧?”
“哎呀……你可害苦我了。”东妈心小吓的想掩袖落泪。
东妈仿佛才缓过神来“你不知道那姑娘多厉害!她一句话杀了,两个大活人就被官兵拖去刑场了……。”
“她可能误会了不管你的事,我们走就是了。”庸医安慰东妈一句便去收拾行囊。
东妈望着庸医:“一个男人带个病丫头,能去哪儿?而且多有不便。”她上前按住庸医的行囊:“也许是误会可先留下来,你们若走了我可难撇清关系。”
庸医停了下来,也深深体会到了东妈的意思,她口说留他们是为了利于自己,其实是在婉转的表达对他和沐彤的同情,事已至此现在离开又能怎么样,若像东妈说的那样,那人要杀他们,他们又能躲到哪里。
庸医坐在那里不停的把玩着熏壶,仿佛那熏壶是童年里的玩具,而东妈一直在发呆,好像也在思考着什么,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她中途几次起身去敲沐彤的门都无功而返,因为沐彤把门反锁了,也许是拒绝打扰拒绝一切安慰。
又过了一阵子,沐彤轻轻打开门,她穿好衣服,也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了出来,她来到东妈跟前上前抱了抱她,然后又朝庸医走了过来,对视一会儿然后也抱了一下,然后退后三步向他们二人跪地磕了个头,然后转身背上包袱准备离开。
东妈见此忙拉住沐彤:“丫头你干嘛这是?”
“……”沐彤抽了一下嘴角又流下了眼泪,她勾下了头。
“嗯……”东妈轻揽住沐彤她抬起头看着天,仿佛事怕自己会掉泪:“多好的丫头,看看这弄的,好不叫人难过。”
她们二人拥抱了一会儿东妈提沐彤稳稳帽子:“进去吧,大方的住着,等伤养好了再走。”
东妈扶沐彤进屋轻声安慰着,替她盖好被子然后俯身在沐彤额头上亲了亲,然后轻悄悄的退了出去,她早年丧夫守寡,膝下无儿无女,到了这年纪也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人,沐彤的到来让她体验到了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