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蝼蚁!”
巨猿想不到自己无缘无故提前出世了,还被低他一个境界的猴儿戏耍,他奋力挣脱冰窟的束缚,晶莹的冰片零落在焦黑的稻田和断裂的田埂上,新火的叠影在透亮的镜面忽闪着。
他一根根拔掉身上残余的冰刺,每拔一根,他的心就在隐隐作痛,这可是他成长所必备的宝血啊!看向东南方向快速逼近的强大气息,他大跨步向北边跑去,他记得上古时期有横跨两域的风铃山在附近。
他不知道的是,眼中的蝼蚁正在紫云山背阴处看着他远去。清水河下游正是水生村至啸风林路段,宋问被水流冲走的时候冒险跳下洪流。
打斗多时也是知道这头巨猿貌似比他还迷茫,回想起来,也是自己为了保护逃跑的农人才与他争斗起来,巨猿并不会特意去迫害“蝼蚁”的性命,是以宋问才敢半路停下,观察动向。
果然那巨猿无视了他微弱的气息,或者说他内心的焦急迫使他注意力不在这里,竟然跑向横山。
“白月和菱儿可都在那啊,别出什么事才好。”宋问开始忧虑起来。
感受到那股暴虐的气息远去,宋问才渐渐放松紧绷的情绪,他现在身上的清气竟然无法补充,虽然可以感受到天地间游荡的灵气,但就是无法被他吸收。
幸好神念的延伸并不受到影响,他也感受到赵城隍那熟悉的气息了,转到山前,在凌乱不堪的田埂上看着遍地的红褐色泥土,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全无,他默默地在原地等候赵城隍的到来。
在火焰燃遍整片田野的时候,赵城隍就感应到了,只是官印的警示时有时无,他也是举棋不定,在巨猿发出震天的吼叫时,全县的人都听到了,他也顾不上许多,忙驾驭金光赶来。
“宋先生?!”赵城隍在半空中叫道。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宋问的脸和身侧的龙螭剑,他都以为是哪位江湖人士了,实在是宋问此刻的状态就是灵力波动不显,犹如凡人。
从宋问那了解到是一头巨猿引发的灾难,他也是眉头紧锁,不住地摩挲粗糙的刚须,远去的强大气息他已经感应不到了,说明已经出恭山县了,只好停留在此。
“巨猿,用火的红色巨猿,好像在前一任的城隍事志有记载。”
宋问抬头看着他,飞快问道;“赵大人知道?!”
赵城隍看着有些消沉的宋问,点头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上古朱厌,不过依宋先生的描述来看,应该是幼年期的朱厌,头上的白毛并未显现。”
“朱厌?”宋问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也有朱厌吗。
“先不说这个,宋先生怎么灵力全失了,可是受了内伤?”赵城隍好像忌讳莫深的样子,闭口不再提。
宋问看赵城隍岔开话题,也是知道这可能关系到了所谓的天道束缚,识趣地顺着话说明了自身的情况。
“嗯,看来那朱厌碰巧帮宋先生一把,打通了先生识海与外界的自主联系,只要震碎真灵,融合虚真,先生就如我等一般,皆是同道中人。”
“那么说这朱厌还真的帮我一个大忙?”宋问发出无奈的叹息,他情愿不要这惊喜。
赵城隍看得出宋问心情低落的原因,只是他见过的生死离别太多了,并没有宋问那样的伤感,他的责任就是处理好他们死后的灵光去转生,只要灵光不失,一切都还可以重来,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正要安慰他,心头却一跳,神念中的一丝联系忽地断开,赵城隍脸带着惊惧地神情大喊。
“不好!贼人胆敢偷我印绶!”
顾不上宋问的状态了,振袖飞天,化金光急速返回县城。
不提心急如焚的赵城隍,宋问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了,还有人敢去城隍庙偷取官印?要知道那里有官印和众属官坐镇,不亚于真我境的大修士坐镇啊。
明照境的修士去窃取的更不可能,对于触碰到“道”的边缘的真人,不敢轻易插手神道之事,这不利于他们修行。
“真乃多事之秋。”
还未消化完朱厌出世的消息,城隍官印又被盗了,只感觉恭山县暗流涌动,风雨欲来。心神疲惫的宋问哪都不想去,只是手持龙螭剑,迎着晚风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渐渐隐去,秋风吹起的不只是他的发丝,还有不安的心。
白月和秋菱逃到水生村之后,被孟村长发现,让他们进村躲避,听着怒吼和法术碰撞的动静,面对村民的追问,他们也不知作何回答,直到朱厌从村边的土路跑过,回头看了一眼惊恐的人,不多做理会,消失在山林之中。
秋菱他们拜别情绪激动的村民,离开了水生村,往紫云山而去,嗅着宋问的气息而来,一起回到草屋。
夜幕彻底封闭天空的时刻,天终于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大雨,雨水击打在地面上,汇成潺潺溪流,还清了泥土的本来面目,却迷住了宋问的双眼。
“师傅,我们回去吧。”秋菱冒着雨水仰头看向宋问,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她还没有护体宝光,无法抵挡秋雨的侵袭,宋问听到耳边的话语,才惊觉后边有人,没有清气环身的他也不自觉的屏蔽神念的感知了。
他回头发现秋菱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忙用长袖盖着她的头,把她拉回屋子了,雨下得更大了,好像要把这两年的雨量全部补回来一样,清水河已经被填满而溢出了。
戌时,白月借口自己生火很累,已经在一旁沉睡过去了,只有宋问领着秋菱在门口烤火,顺便烘干衣物。
雨水顺着稻草连成线地注入水沟里,被风刮来的水雾时不时地穿过走廊扑在两人的身上,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宋问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在面对自然的弱小。
打了个寒颤,他收回触碰水雾的手,蜷缩在火盆旁边,烛光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照在他清秀的脸上。
“菱儿,我们下山去游历,好不好?”他突然抬头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白月的耳朵呼扇了一下,秋菱才反应过来,放开环膝的双方,将剪刀搁下,担忧地看着自家师傅。
“可是师傅您不是清气全失吗?”
她以为师傅受了多重打击,接受不了现实,又被雨淋了一遍,开始说胡话了。
毫不知情的宋问还以为徒儿关心自己,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安慰道:“没关系的,等师傅修炼有成就去。”
“嗯!”秋菱脆生生地应道。
应答完,屋子又安静了下来,啪嗒落下的雨声缓缓淹没了宋问的听觉。
“苦等甘霖人已远,唉~”
“嗯?师傅您说什么?”
“没什么,烘干了吧,今晚就不修炼了,你先去睡吧。”
......
九月末的尾巴迅速扫中了十一月的脸颊,寒冬已至。
一个月前,恭山县的官吏,由县尉带人来此处调查,只有一个巨大的坑洞,并无结果,鉴于此前巨大的动静和近两年的城隍传闻,县中只好派人上报,云州府感觉棘手,正层层递传赵国王都。
一个月的时间,宋问转变心态,步入修行的轨道上来,可是他感觉更迷茫了。赵城隍忙着追查官印的事,不好去打扰,只好依着云月观妙法阁书籍上的记载,和赵城隍的只言片语去尝试突破真我之境。
云月观的不语真人托莫道长来信,说要将体内真灵慢慢崩碎融入识海空间,然后外界的死皮才会褪去,成就法体之身。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他用尽了所有办法,依旧不能震碎真灵,他现在又不能吸取外界的灵力,又如何有力气去震碎法光显露的真灵呢?
识海深处,宋问的真灵坐在山顶水潭处,看着挂空百丈的瀑布,很是无奈,他也想过利用这汪神奇的水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观想出瀑布虚影之后,就不能再接触它了,又或者是此前的异动?
他可以感受到外界躯体日益强烈的撕裂感,再想不出办法,就不是晋升的问题了,而是如何在躯体崩溃的时候保住灵识去转生了。
“难道我的识海和别人的不同吗?”
宋问无聊地在识海空间的浮土上闲逛,周围的景物除了投影出来的紫云山,都是虚幻的,在他落地的一刻就全部隐去了。
他直接就到了那片蔚蓝如海的水世界边缘,前几日他只是路过,并未多想,现在有些自暴自弃,反而是盯着海面发呆。
许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神在慢慢被牵引到海上,总有一种冲动想要投身跳入海中,不过本着谨慎的原则,他收回了目光,这种心悸的感觉瞬间消失。
“这识海不会凭空给我这种感觉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宋问特意提高音量,回荡在广阔的空间里,他慢慢地往后退,内心的恐惧在他后退的时候,慢慢消散。
他目光一凝,忍住毛骨悚然的感觉,看着海面,又向前走了几步,一股本能的冲动又涌上心头。
“到底要跟随那种感觉呢?”宋问有些拿不定注意。
他退出识海空间,睁眼看到一旁担心地看着他的秋菱,睁圆了双眼,问道。
“菱儿,要是你做选择,是追随本能还是理智?”
秋菱还未多加思考,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