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驾驭马车的技术，一如他所言，云州一流，沿着驰道边缘，已经数次避开了那些飞扬跋扈的官宦子弟，他们才不理会驰道之意，宋问亲眼看着报信的快马绕行雪地，一言不敢发。

刘进怒声说道：“边事紧急，还堵塞驰道，这些个纨绔子弟，不当人子！”

宋问倚着车厢，听见他一路骂声不绝，提醒道：“老丈，这眼见就要到县城了，您老可要悠着点，那围巾得捂好咯~”

“这我知道，嗯？先生怎么知道，莫非来过此地？”

“这行人眼看着变多，哪有不知之理。”

“先生这闭目听声的功夫可是一绝啊。”

刘进轻车熟路，甩开了后方的隐患，终于赶上第二批进城之人，进入城中，落住马车，宋问和秋菱暂别刘进，约定日落在城外相见。

城中并无张灯结彩之意，年货备齐，任你选取所需之物，可是不到除夕，城中的商家可不会轻易亮相花灯横幅，博人眼球也不急这一时。

店里小厮出门三步迎客，各凭本事，宋问还真被其中一人吸引，到他店前去听他招呼客人，文字幌可不如这话语诱人。

“您各位请了~”

“枣起有晨星，泥雪千般行，酥软在心灵，无情也有情。”

“如是这枣泥酥您吃不惯，这袖珍‘一口酥’可也不差，入口酥松，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如意糕来吉祥果，四喜汤圆鲜香裹。”

“您要说八色月饼，可不巧了，明年月起之时，你我在此相聚，再添三把香瓜子，也有一壶清香茶，再续来年~”

周围逛市之人，都被他吸引过来，虽然少人上前，他也不急，时候还在呢，等这商品货物一清，日落之时，保证门庭若市，踏破门槛，这名气却不可不提前打出去。

“小哥，可有那桂花糕？”宋问把住剑柄，高声问道。

秋菱听着已经迈不动步了，他本来对此无感，也被这人的话吸引，连带着他也想尝下这家的风味。

那小厮目光从宋问的白玉剑柄掠过，又看到那块玉玦，脸上笑容不散，快步走到宋问身边，躬身作请：“不瞒您说，本店的桂花糕名满云州，必不失您所望。”

“好话说尽，可别砸了招牌哦~”

宋问答了一声，带着秋菱向前走去，小厮追过前头，嘴里话语不停。

“看您说的，本店百年招牌，可不会为了嘴瘾短了名声。”

那小厮就在门口止步，也不引他入内了，自有执事上前带路，说明来意，执事说道。

“您赶巧了，今日这‘摘桂’正好有余下的，这位小姐有口福了。”

“昨日剩下的？”

执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瞧您说的，不是本地人吧，本店桂花糕有定数，一日出不过百，早早就被各府贵人预定，今日余下的便是佘家取消的。”

宋问点头受教，他可不知其中曲折，这家店的桂花糕，没想到还这么出名，真如美玉一般，众人哄抢？

见那执事拿出一盒出来，放在柜台上，张口就是二两银子，他那百两银子可经不起这等消耗。

秋菱接过便要打开盒子，递给宋问，不吃，她便自己尝鲜，执事笑着看她动作，来到此地的各家小姐莫不是如此，这满屋飘香，不饿你也馋。

“菱儿，非礼不为！”

“见物心喜，奉师为礼，示之急而尊贵主人，也可为礼。”

“姑娘言之有理！”

执事接待过各色人等，不提匆匆而走的那几位，就连留下来的都是掩口吞食，眼眸一亮，各种好词不绝于口，事后提走那一盒桂花糕，出门三步一颠，哪有眼前这位爽快又舒心。

“姑娘，如何？”

执事见她吃完第一块，追问评价，秋菱回味片刻，清声说道。

“腹中又饥。”

“哈哈！姑娘之言，可比千金。”

宋问见她吃得痛快，也不急着出去，循循而去，观各色糕点，不说品类齐全，至少这色香味俱全，淡雅清香不失人前。

在主柜的店主人低头点墨，宋问走到台前，他还以为是客人要订货，抬头问道。

“先生要订货？。”

“四处看看，店家随意。”

宋问路过他就要往左侧走去，却被店主人叫住了。

“先生慢走！”

宋问转身，问道：“店家有事？”

店主人将还未晕开的墨砚拿开，拱手说道：“不知先生贵姓？”

“免贵姓宋。”

“宋先生，这块玉玦可否予我一观。”

宋问用手挑起腰间那块玉玦，四目相对，点头答应了，解开玉玦放到主柜台上，店主人小心捧起。

这玉玦自九冥那高壮之人得来，宋问不好拒绝他人好意，也是将它当做随身玉佩，挂在玉印之下，这玉印见凡，自动引去，就将它露了出来。

这块黄玉自入手，平素无纹，店主人透光而看，果然有絮状物在里头游动，似人起舞翩翩，清影转动，看得人心醉神迷。

他将手中玉玦还给宋问，拱手说道：“宋先生好运气，望先生不负本意。”

宋问好奇地看着他，还以为他会出言买下这块玉，没想到他先是祝贺自己，就低头继续点开那池墨水，在纸上勾勒着墨线。

“店家就不问下价格？”

“先生拿我寻开心，这玉玦可不好舍给他人，当然，先生要是缺钱，也可以找我换些财物，我替先生保管一时也可。”

“为何？”

“先生可是要考校我？玉诀则缺，不失温润，君子当有不自满之心，‘玦’者，满则缺，先生明志之物，不好出言让先生割爱。”

这店主人开店迎客，不舍昼夜招揽客人，就算心有所持，耳目熏染之下，未免将过犹不及抛之脑后，想不到此人还有适可而止之念，宋问倒是高看他两眼。

可是这玉如此重要，又为何要给自己，难道自己真要按照他人的轨迹前行？宋问想不透其中关窍，更是无力反抗，自己求得自在游人间，哪管他人之念。

他将玉玦收束腰间，看这店家研墨、试墨，不觉枯燥，反而清净不少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