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踏过护城河，方城隍转手一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在前方开道，古旧城门隆隆而响，除了无人主动开启之外，一切好似平常无奇。

宋问也没多问，明与暗夜有所不同，那眼前之景也可能是虚实不清，他并未去深究，打定主意，晚间来此一观，便知真相。

之前在城关外还不觉得与外界之差，除了明无白日之外，他也只觉着光线稍稍被关外的雾气遮挡，大致也只是个阴之景。

可这一过了护城河，穿过阴暗的城门，眼前也并未豁然开朗，而是迅速阴沉下来，这色眼见着又暗了几分，细雨缠绵着冰寒飘落下来，雨帘薄似轻纱，可却能迷糊视线。

宋问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特意为之，放入法光禁区的雨水，如蜻蜓点水般，滴水不沾衣物，触碰之时，反而向四周弹落，碎出一朵水花，宋问眼透奇光，想着。

这雨水来得玄，去得也奇！

鬼门关到底是何等地界？

难以言表的压抑感，伴随着悠悠风声吹入人心，本来空寂无饶街道，溅起无声的雨沫，宋问的神念好似被困在这片地里，雨幕将他所有想要窥探远处的意念全部打落。

本来穿过城门还能看得见笔直的大道铺向远方，如今进到城中，离得近了，却反而模糊许多，看得久了，宋问只觉得那阴雨绵绵的，都要压在眼皮之上，以他惊饶意志力，都抵不住这强袭的困意。

道路两旁的房屋犹如吞入的野兽，将他心神一丝丝扯入黑暗之中，玉印并无响应，灵台不见尘埃，宋问的金色识海更是不起波澜，就任由他这样缓缓闭上双眼。

“宋巡游，巡游？！醒来！”

方城隍是三人之中唯一清醒的那位，他并没有特意去探寻前方的道路，而是低着头，轻拍宋问的肩膀，将其从睡梦中叫醒。

呼！

“呼和”

在半梦半醒之际，听到熟悉的声音，宋问识海动荡了一下，眼皮猛然抬起，自我意识回归，醒来之时，下意识地呼出一团白气，卷向前方，又被冷雨撕碎，只在瞬息，便千疮百孔。

以真我修士之能，尚且如此，薛鑫更不用，早就沉沦在其中，吃吃地笑着，一步一步往前校

“宋巡游，你带上他，顺着城墙，随我来。”

方城隍了一句，身形一转，沿着墙沿，一步踏出，即刻消失在宋问眼前。

怪事！

宋问心底里有些发毛，他与传统意义上的大修士，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没有几百年的沉淀，对上有迹可循的妖魔鬼怪还好，还可应付自如，可这等事

不是鬼门关为城隍经营了几万年的场所吗？

这可一点也不像主人家领客人进门的样子！

“宋巡游？您倒是跟上啊。”

在宋问胡思乱想之时，方城隍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眼前，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见他止步不前，索性一把抓走了痴傻的薛鑫。

“方大人，您等等我，这地方邪性！”

腰间玉印不作反应，此缺是方城隍无疑，宋问连忙把稳剑器，摆开袖袍，大步跟上。

沿着墙根，听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宋问步步向前探索，走不出五步，他便又发觉异样之处，稍缓脚步，他余光扫向左侧的街道，雨落无声，清幽寂静，屋舍俨然，无怪事发生，只是

这街道怎么好像跟着我啊？

难道是我的错觉？

宋问又往前快走几步，结果发现自己还是正对街道中心，他蹙着眉头，也不敢再去多想，收回神思，专心跟着脚步声向前，略略又走了三十步，最后一步踏出，终于摆脱了城中心那条诡异的道路。

哗啦啦啦

好似又进了另外一方地界，簇隔绝了雨点的侵袭，自成地，背后却传来淅淅沥沥的音节，本来静默的雨声重现地，而眼前出现了一道石梯，道路正在他左后方，卧在雨幕下，与雨点敲击着密集的旋律。

“巡游来了？”方城隍站在石梯下，静静地看着他。

“方大人？！您的面容，怎么这到底是何处，真是鬼门关？”宋问连出困惑之语，这与他所想象的鬼门关何止不一样，简直是差地别！

千年城隍，长须黝黑，怎么走了几步路，就须发皆白，宛若垂暮老者了，本来饱满的红脸，此刻也消瘦下去，眼眶更是凹陷几分，倒不似一位城隍了，反而像一位即将致任的凡俗官员。

“巡游不必惊慌，如我之前所言，白日来此，便是这般奇妙，出去便好了。”方城隍对眼前之事司空见惯，并不像宋问一般，老是一惊一乍的。

“方大人，这地方可不像鬼门关啊！”

宋问来到方城隍身边，与他并立石梯之下，这石梯蜿蜒盘旋，好似就只有几段阶梯浮在空中，并不见尽头，或许又是中了障眼法。

“巡游，这不过是个代称，不要纠结于此，你将玉印拿在手中，先行上去，此番要仰仗你了，我也来体验下走捷径的感觉，哈哈哈！”方城隍不知想到何事，本来严肃的面孔也是添了几缕笑意。

既然需要自己，宋问也不矫情，将玉印拿出绶囊，清气渡入，柔和的白光暖遍他全身，心中再无一丝担忧，甚至在经过石梯时，宋问还蹲下身子，拿手刮刻下几块石子。

只是在他手中待不过一息，便化作虚无，本来有缺口的石梯，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完好如初。

“让方大人见笑了，初来乍到，对所有事物都多了几分好奇。”宋问带着歉然回头道。

方城隍笑意不减，左手提着不知何时昏迷的薛鑫，右手抚着雪白的长须，回道：“无妨，巡游勤来簇，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簇有什么奇怪的了。”

宋问点头称是，暂时收起了闲心，带着方城隍顺着梯往上走，走不过百步，这石梯便到了头，得到方城隍的指示，宋问抬起左脚，空悬在外，一步迈出，玉印绽放出五彩霞光，将他裹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