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到这里,也算是比较顺利地解决了范老爷委托给江逾的任务了。不过花了八天的时间,刨除回去的四天路程,还能在衡州待上两天的时间。
嘉慕来的时候来真没想到,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来就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又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原本以为是调查事情,活活让自己发展成了遭遇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那种。
不过也还好,事情传到京城的话,也能稍微给自己增加一点名气和信誉吧。
范府的下人们说得还真对。果然第二天范老爷就召集大家在前厅,说了关于一对新人重新择吉日成亲的事。但是大家都要离开,只能提前送出祝福了。
听陈老爷的话茬,似乎没有告诉陈小姐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以免她留下心理阴影。听着他们还很为陈小姐着想,可是嘉慕心里却总觉得留下个疙瘩——那个男鬼究竟对陈小姐做过什么?如果到那么一天,范公子发现了陈小姐身上有异样,会不会反过来伤害她呢?
于是那天吃完早饭,嘉慕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冲动去问风晚林,陈小姐的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风晚林似笑非笑地轻摇着扇子,半天不回答,弄得她焦躁不安的。这个人和三师兄一样恶趣味啊!好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啊?快说快说啦!
压抑着快要爆炸出来的愤怒,好长时间他才终于说,陈小姐阴气入体,恐怕以后很难怀孕。至于那方面,风晚林倒是提也没提。
嘉慕也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难受,无论怎么说,陈小姐和范公子都真是可怜。明明会是金玉良言幸福美满的婚姻,却因为鬼怪的介入而对两人产生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但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陈小姐。如果将来她生不出子嗣,范公子会不会纳妾,又会不会因为美妾而冷落她呢。
尽管为她感到惋惜,可这毕竟不是嘉慕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说说别的事吧。今天早上沉檀顶着一头红头发就要往人多的地方走,还好嘉慕正在走廊里练剑,当场拦住了他,而且又把罗衣借了出去,反正她留着也没用嘛。
顺便一说,他现在的性格气质还是更适合那温暖热烈的红色,看着随着接过罗衣而暗淡的黑眸黑发,嘉慕略感惋惜。除了玉露、风晚林以外的其他人都不了解沉檀,也没有发现他的改变,只有江逾多看了沉檀一眼,若有所思。
江逾今天看起来格外憔悴呢。本来就皮肤苍白,现在眼下还有浅浅的一道黑眼圈,是没有睡好吗?可是明明他昨天很早就关灯了,是出去办事了吗?或者是失眠?他发现嘉慕盯着自己看,抬起头来弯了弯嘴角,笑得很勉强。
嘉慕真想对他说,真实的表露自己的情感吧,强颜欢笑是不会让对方感觉开心的哦?有时甚至还会让人为他心疼。
但她也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吧。
玉骨毒伤未愈,只能卧床不起。小桃也没有来,可能在照顾他,也可能是还在门外候着。早上洗漱完去看玉骨的时候,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他还算清醒,靠着枕头在看书。可是等到她敲门进去的时候,玉骨却慌乱地把书放到了枕头底下,就好像她不知道似的。
在看什么书啊?看得那么认真,还不让她知道?他不是天才嘛,很忙的吗?每天都要修炼、悟道,看的书也该是奇门遁甲、相术星图什么的吧,为什么不好意思让她看,难道是门派秘籍?
可是看他脸色微红,怎么也不像是学习的态度,嗯……难不成,是小黄书吗?不不不,谁会大清早看小黄书啊?更何况还是玉骨。
噫,不猜了,抢过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她嘉慕的行事作风就该这么痛快,这么简单粗暴嘛!
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情况怎么样,走到他身边。趁着他平静地回答“还好”的时机,嘉慕大笑着把手往枕头底下伸。
“在看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呢!”嘉慕一下子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你!”玉骨恼羞成怒地劈手来夺。不过他坐着怎么可能抢过站着的嘉慕,一抬手他就够不到了。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呃,《乐府诗集》?这个……他看这玩意儿干嘛啊?他是修士,又不是文人,难不成还要学着作诗吗?再说,看这玩意儿,也值得脸红吗?
玉骨这个人,好琢磨不透。
不,不对,不要被封面迷惑,这可能只是一个书皮,说不定里面会是个猛料。于是嘉慕怀着忐忑而期待的心情翻开了书页。
“什么啊……还真就是诗集。”有点无聊哈。
玉骨气恼道,“你不识字吗?不是诗集还能是什么?快还给我!”
“哦哦,好啦,还就还嘛。”嘉慕意兴索然地把书放到了床上,
“你还真喜欢诗词啊,又是诗经又是乐府的。”
“什么诗经……?”玉骨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嗯,就是木瓜……啊。”说完,嘉慕才想起来,这是她在房顶上偷看的。
有些尴尬,希望玉骨发现不了,嘉慕默默祈祷着。
然而玉骨毕竟是玉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至于这么生气吧,不过就是偷看……但是她不会承认的。
“就是去你家不经意地看到的吧,我也记不清了……”这谎话说得大概还可以吧。
玉骨将信将疑地盯着她,嘉慕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
“是吗?”玉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表情极为复杂。良久,他放弃了似的说道,“就是随便看看,你不要多想。”
多想?“我没有多想啊……”还能想什么啊?不就是诗词吗?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玉骨看她单纯无辜一脸茫然,倏忽嗤笑了一下,“是了,我忘了,你的脑子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想的。”
呃,她也没有什么都不想。也有在想些事情的好不好!
“我怎么什么也没想啊,我这不是一起来就想到你,才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的吗?”嘉慕极力辩解。
玉骨怔了怔,突然偏过头去。
“干什么?你不相信我吗?”转过去是什么意思?
“相信,我相信。”玉骨低声道,“谢……谢谢。”
谢谢什么的,“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一直以来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关心我,帮助我。”嘉慕说得真诚,“嗯,就好像那个什么,木瓜一样,投桃报李……?是这么说的吗?”
玉骨身体颤了一下,结巴道,“嘉慕,你,你知道,木瓜,是讲什么的吗?”
谁知道啊。她根本就是道听途说的嘛。虽说师父也好,爹娘也好,都告诉她要多看书多学习,但是啊,这么多年,她愿意学习的只有打架,愿意看的书只有话本子,那些书啊经啊诗词什么的,都半拉咔叽的,谁知道是讲的什么?
于是嘉慕诚实道,“不算太明白……大概是讲有来有往的吧。我又用错词了?”
真是傻瓜。早就该知道的。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呢。真是愚蠢透顶。
玉骨不说话了,嘉慕便接着道,“你还真不像修道之人啊。”
这话一说,玉骨不仅沉默,还握紧了拳头。
嘉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伸出头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又在看什么。
然后还没等看到,就被玉骨弹了一个脑瓜嘣儿。
好清脆的一声,啪。在额头上响起来。
“喂,很疼的,你干什么呀!”太过分了,太突然了!必要要还他一个才公平!
于是嘉慕也屈指预备要弹回去,却被玉骨果断地推开了。
嘉慕刚想重振旗鼓,却见玉骨瞪着她说道,“你要攻击病人?”
呃,“不,不是……”嘉慕完全不占理,气势只能弱下来。
“行了,你好吵,让我静静吧。”玉骨转过身去,随意地翻着书,不再看她。
“哦,好吧,那我走了哦。”嘉慕只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撤退了。
反手关上门,见小桃站在门口,对她打招呼道,“嘉慕娘子。”
嘉慕不禁感叹,这真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妖精啊!怎么就好像玉骨的婢女一样呢?他究竟对这个小桃做了什么,把人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啊?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了玉骨有这种本事,这就是真人不露相,以及人不可貌相吗?
古人不愧是古人,有些话说得太对了。
在庭里练了一会剑,就和玉露沉檀一起去吃早点。一大早就是肥肠、白肉、豆笋、奶渣包子,还有凉粉凉面什么的各式各样的。范家真是家大业大,花钱如流水。
不过这边的食物还真喜欢放很多花椒大蒜一类的辛辣调料,她倒是不觉得什么,但是像是玉骨这样的病号的话,肯定吃不了,也就喝些白粥,吃个煮蛋啥的吧。
不知道后厨有没有给他准备病号餐啊,待会儿还是要关照一下。
于是吃完饭,开完会,嘉慕拒绝了沉檀与玉露要叫她出去逛街的邀请,又去找玉骨了。
毕竟是保护了自己的人,这种关心程度完全不算什么!只要他不觉得烦就挺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