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课件,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可这一次的任务,却让曾言言直到现在,两只眼睛还睁得圆圆的。
培训期交产品,不是说简单地告诉银行,这产品长什么样,而是先解决一个问题——他们想不想卖?祁晖的话,每隔半个小时就冒出来,在脑袋里转圈圈,绕得曾言言晕晕乎乎,却毫无睡意。
以前做课件的时候,动的脑筋通常都是和银行存款相比,买保险有什么好处;或是如果不买基金,买成保险,客户能获得多大的安全感……基本上,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而如今,这个问题反反复复在曾言言的心里打转,却找不到方向,这可能才是最难的地方吧。
为什么银行的老师一定要卖期交保险呢?
他们如果真的不愿意卖,保险公司能拿他们怎么样吗?
如果真的卖不出的话,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吗?
……
她发现似乎自己能想到的答案都太过牵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么这个课程去向团队宣导,并且还要他们不断地给银行“洗脑”,就更行不通了。此时,曾言言才明白,原来带银行网点,也并不就是躺着赚钱的,哪怕关系再好,让银行愿意主动地销售保险,不动点脑筋,真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那天开完会之后,杨筱歆的一番话让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说不明白的兴奋和期待,还有不可名状的紧张,曾言言总感觉似乎面临着一个重要的时刻,此时她无法描述哪些感觉,却在心里有个念头——一定要动点脑筋把这个课程做出来。
纵然没有头绪,脑子里还是乱糟糟地停不下来。
曾言言一下子想起和陈艳可以勾肩搭背那个建行的行长,前一秒还笑着和她们闲聊,到了员工面前,却“凶”得令人有些害怕的模样。如果在她家的支行,要求所有人员去卖期交,不出业绩的话,她大概会怎样骂那些理财经理呢?
XXX,你和客户讲过期交保险了吗,为什么不讲,怎么讲的……
讲了,但是客户不肯买,那你说说下一次怎么说客户可能会买……
你们是不会卖,还是不肯卖,现在就是一定要卖,你们说怎么办……
这么想着想着,竟好像自己就坐在那家网点的会议室里,看着王行长“骂人”,甚至模模糊糊中有几个理财经理嗫嚅着想要反驳的画面,都即将清晰可见了。曾言言突然发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自己如果放肆了想象力的话,那些没发生过的事情,居然可以在头脑中像是回放一般,连许多细节都真实得有如亲眼所见。那天对于外地某行长事件的想象,甚至于让自己好一阵子都无法冷静下来,活生生上演了一部脑海中的“自己吓自己”。这……是一件好事啊!
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愣了一会,披上一件外套就来到书桌旁边,拿了纸笔写下刚才自编自导的“对话”的框架。当公司的业务人员去向行长诉求大家开始卖期交的时候,行长可能有什么顾虑,大概业务人员会怎么说;行长要求理财经理执行期交指标的时候,如果他们遇到困难向保险公司求助,产品培训第一堂课怎么去讲更能给他们信心;客户听完产品觉得不划算的时候,该怎么去和客户沟通……
好像快速地编写了一场几乎完整的电影,曾言言突然对于新课件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或许整个逻辑还不是特别流畅,但是……似乎非常有趣。放下笔的那一瞬间,兴奋夹裹着疲倦袭来,她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坐在黑暗里回味了5分钟。曾言言爬回床上睡觉的时候,记起曾在哪本书里看过,工作到半夜的时候,也许就是你要开始升职加薪了。
翌日曾言言拿着那张暗夜里写得潦潦草草的纸,重新整理成一个逻辑还算通顺的大纲,在电脑里一字一句地打了出来,然后跑到祁晖的办公桌旁,拿给他看。
“祁老师,我昨天大致想了想杨总要的那个培训,是不是可以有这几个点跟银行做培训?不过好像里面还有些没完全想通的地方,您帮我看看吧。”
祁晖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曾言言递过来的材料,嘴角渐渐就开始上扬了。他不到两分钟看完了之后,想了一分钟,说道:“前面再加一个内训的东西就完整了……没关系,这个后面可以弄,我们去找领导汇报一下,听听她的意见。”
就这么冲到杨筱歆的办公室里去了?
曾言言几乎没反应过来,祁晖这就算是认可了自己瞎写的培训课件大纲,直到杨筱歆一边点头,一边询问几个细节,她才意识到,自己开发的课件,已经初步成型了。
“……所以这里是要告诉银行什么?”
“我想的是,跟银行说三个点,第一卖期交总收入更高,第二月底他们不用担心存款的考核,第三就是理财经理的销售压力其实小了。”
杨筱歆沉思了一会,说:“这三个点层次还不够清晰,不如从这几个方面试试。期交对保费占用少,所以银行可以趸交+期交,或者存款+期交一起卖,客户原本10万只能做一个产品,5年不能动,现在一下子就做了两三个产品,中收……祁晖你们到时候算仔细点。第二个方面,我们化劣势为优势。不是都觉得期交难卖吗,所以要和客户一次两次谈,现在银行除了中收的压力,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留住客户。如果谁家发个理财产品收益高0.5个点,直接几十万就搬走了。那卖了期交,至少接下来的三年五年,每年都有个理由联系客户,这个粘度在的话,卖别的产品都是机会。”
曾言言听着杨筱歆的话,禁不住张大了嘴,啊了一声,激动道:“真的好有道理!”见到两双望向她的目光,发觉自己的失态,吐吐舌头道歉,“不好意思激动了,杨总讲的这些点我没想到,一下子就……”
“你毕竟和银行没做过业务,所以想不到这么细。不过这个大致的思路挺不错的。怎么想出来的?”杨筱歆和祁晖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神色,又望向曾言言,亲切地问。
“这个……那天开完会说要开发这个课件嘛,我就一直想不出什么点子,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如果我们去和行长说,他大概会问我们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回答。他如果不愿意卖,又会怎么搪塞,接着我们再接招……反正就是瞎想着一问一答,有点类似于逼着自己一定把这些对话写得长一点怎么办,憋啊憋,就大致想出来了。”
祁晖轻轻拍了拍曾言言的肩膀,毫不吝啬地表扬:“你这丫头可以啊。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想事情,就是把自己放到那个环境里,去roleplay一下,这样就能比较好地换位思考。”
“逻辑是你的强项,不过我们曾老师的抽象思维和跳跃思维比你好啊。”杨筱歆显然也很高兴,直接调侃祁晖,“祁老师,后生可畏哦,曾老师比你年轻,再过十年到你这个年龄,不得了。你怕不怕?”
“怕,万一到时候要失业了,对,我得先给自己买点期交保险,十年后连本带息拿出来,也是一笔不错的养老金呢。”
曾言言羞得满脸通红。
“言归正传,这个逻辑是理清楚了,课程还是要好好设计一下的。最关键的是,让他们把这一套流程练熟,所有人都要像曾言言那样,真的能应对一问一答,我相信我们期交一定能做得起来。必须做起来!”
杨筱歆说到这里,不禁又变得严肃了。那个消息如果是真的,最迟明年,监管一定会有动静,到那个时候……
留给团队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