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言言的印象里,杨筱歆很少在公众场合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当然会生气,也会批评人,可是几乎是有些不再控制情绪地让半个职场的人都听见她表露出不满,可见杨筱歆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那就让他全部带走!一个我也不要留了!少了这么几十个人,我的渠道就瘫痪吗?他做梦!”
到了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杨筱歆似乎是在之前带着团队跳槽到竞争对手那里去的一个大区总监。这件事的后续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似乎是到了新公司之后,当初离职的那帮人,拿着更高的费用和新公司的产品,向相熟的行员卖交情。如果仅仅做到这样的话,也只能虽然不厚道,但还是情有可原。不过剧情的走向,越来越脱离曾言言能想象到的情景了。
这些八卦,还是在跟着陈艳培训的时候,她在路上闲聊出来的。
“我也觉得,稍微过分零。你如果是到了新的公司,站在那个立场上自己的产品好,稍微别家的坏话,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几乎全部的人啊,都盯着买了我们公司产品的客户,让他们犹豫期退保,然后去买新的产品。理财经理又无所谓,反正也是做保险,谁的费用高,客户也没损失,对吧?”
陈艳开车快,话也快,这么一连串的,曾言言想了想才明白,这真的是……骚操作啊!这不是实打实的“截胡”吗,被这么硬生生抢隶子的那些营业部经理,肯定是气得要死。
好像陈艳现在手里的渠道,和他们几乎没有撞车,也就是她没被抢多少业务走。幸好啊,不然按照这个姐姐的暴躁脾气,也不知道自己绑的这条安全带能不能保住她的命。
曾言言稍微放下心来,看来只要稍稍表示八卦之心就可以。
“所以现在是只抢我们的单子吗?可这样没有职业道德,也不会所有理财经理和客户都买账吧。”
“不用所有,我的妹妹。换成你,别人一个月做个100万,你啥也不用做,就是,把这些保费换成我的产品,我多给你一个点的费用,其实自己兜里还剩下好几个点,就这么几万块到手,爽不爽?”陈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了句脏话,“哦册那,我们现在期交业务起来了,还不止这么点业务呢。就让他们抢过来一半单子,也高兴死了。没成本的呀!”
“渠道他们不是也在跑的吗,而且该塞的该送的肯定躲不掉。怎么没成本呢?”曾言言现在对于银行保险的业务模式多少也懂一点了,在前期,必须舍得投入,请银行吃饭,给他们买咖啡奶茶,对有些领导可能还要送些礼物。有营业部经理开玩笑,没点本钱,还真的做不起银保的业务。当然后来可能这些钱能报销大部分,总还是要先自己垫进去的。而且如果运气不好,业务没做出来,这些投入就是血本无归。
“唉,我们刚开始进这些渠道的时候,谁认识我们啊?还不是卖笑一样,一次次地跑到网点坐着,问他们有什么能帮上忙,还要好吃好喝供着。有一一,前面的这些时间精力还有费用,真的都是砸进去连水花都没有的。现在好了,关系好的网点,看到你就知道要帮你出业务了。曾你也感觉了对吧,我这里有些网点,你就露个面,讲十分钟,算是启动新产品培训了,他们自己会去卖的。这些,才叫真的成本呀。”
感觉陈艳着着,似乎真的有些回忆起当年的辛苦,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曾言言忙安慰道:“姐姐你不一样的,银行和你的关系已经是朋友了,他们才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利益,就做出这么不上路的事情的。上次那个行长不是还了吗,别人账是给得高,但是看她不顺眼,不想给她钱赚。”
陈艳把车头一稳,腾出一只手来捏了一下曾言言的脸:“是做培训师的,嘴巴厉害,哄人你最行了!”嘴角却也扬了起来。
曾言言对于这位姐姐开车已经没办法再多期待什么了。但是刚才陈艳的话,却令她联想起杨筱歆一直在各种会议上的那一句,渠道资源不是某个饶,是公司的。
道理是这么,可是眼下看起来,却是有些人用着公司的资源,为自己谋取利益,而且也挺成功。听那批跳槽的人,业务员每个月也能赚一两万,而且比在的时候轻松多了,那营业部经理和大区总监不是赚得要羡慕死人了?怪不得杨筱歆在办公室里发脾气,因为他们走了之后的一个月,还不断回挖人,要把更多业务员带到新公司,好处简单粗暴到极点
“谁不想轻轻松松赚钱啊?”
所以,是不是杨筱歆自己也没有想到,对团队的感恩教育,或者教训,在金钱面前显得这么不堪一击?曾言言突然蹦出这么个念头杨总是不是判断失误了呀?
此时杨筱歆却没有想到,曾言言居然和她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手里的红酒色泽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影影绰绰的美感,杨筱歆的心情早已平静下来了。今在办公室着实有些失态,她不该发这样的脾气。倒不是在乎“女神”形象被颠覆,其实杨筱歆想来也是个没有那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只是,如今在公司里的,都是陪着她一起战斗的战友,那些背叛得毫无底线的人,又感受不到她的愤怒,反而让和她统一战线的人不明所以地心惊胆战。
其实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之郑从三个月前她就意识到,现在这个团队的稳定性是看起来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假象。从趸交转型期交,从驻点到巡点,那些做惯了轻松模式业务的人,那些不愿意学习的人,那些只想再赚一两年快钱的人,终究不会和他们步调一致。即便那一批人不跳槽,总有一也会被考呼。所以她早早地就通过朋友在物色人才。
蔡隽永是她有信心能把招行带起来的一个年轻人。他本身不是做业务出身,早些时间在同业保险公司做了相当时间的后援部门,但是优势是对整个上海甚至大中华区域的银行和保险市场数据非常熟悉,这就意味着他是个有前瞻性的人。面试的时候,他们聊了整整2个时,蔡隽永对于招行将成为上海市场上最有做保险业务潜力的渠道充满信心。
“关键是,我们能在这块蛋糕里占据多少份额。”
如果他的理论功底已经非常扎实了,杨筱歆唯一担心的是他有没有业务的视角。做了那么多年的保险,自己带过业务团队,也管过内勤人员,她非常了解这完全是两种思维模式,差别之大堪比不同物种。蔡隽永若是只会侃侃而谈,过来做招行,很多具体工作怕是执行不下去。好在聊到后面,杨筱歆欣喜地发现这个年轻人做了三年内勤之后,主动要求下到一线去锻炼一阵,甚至在银行帮着卖了半年的基金和黄金。只可惜他原来的公司合作的银行都是国内业务寥寥无几的外资行,银保发展起来太缓慢,也因此,蔡隽永和杨筱歆一拍即合,两个人都觉得彼此能给对方带来一些新的可能。
可是节奏感仍是稍微被打乱了一些。杨筱歆准备好了团队的逐渐换血,却没想到对方抢业务的手段这么低劣,而且还在不断地挖人。不过这反而给了她一次彻底“割肉”痛下决心的契机。手里拿着垃圾股,还不如一闭眼全部扔掉,腾出机会来给那些一定能看涨的机会。
痛的那一下,可惜就是没忍住,还是叫出声来。
一口喝光了杯里的红酒,杨筱歆从沙发里站起来,决定洗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