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落地镜里，有个纤瘦的女子，上衣一件珍珠色长袖衬衫，领口处有一个别致的蝴蝶结，下身是一条平淡无奇的黑色长裤，裤腿有点长，略微遮住了同色系的高跟鞋，使得她看起来更为修长。

曾言言把齐肩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就稍微活泼亲和了一点。

上午和祁晖一起去了趟新签的渠道洽谈培训需求，听对方对保险公司的专业度非常看中，曾言言就找了一套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了5岁的标准衣服。可是这个样子，真的有些不苟言笑，过于严肃了。

越是要谈一些严肃的事情，最好一开始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有攻击性。这是曾言言自己的一些心得。毕竟，一会儿是要和两个职场菜鸟聊关于责任感的话题。她记得曾经在代理人团队时，那些很喜欢训饶主管，团队流动都特别厉害，好多时候，人家都提了离职，主管还想不通，明明业务还可以，或者有希望做得更好，怎么就突然走人了。她看在眼里，默默地想，你这么凶，换成是我，有困难有委屈也不敢提，更别一起想办法解决了。

想要找两个女孩聊聊，是从那杨筱歆和培训部开了会之后就有的念头。只不过手头有不少事情耽搁了，一周之后，她才找到了时间，分别约了黄晓云和姚茜。

和她们约谈的理由，非常充分培训部的新绩效方案下，她们各自有什么样的工作计划。

这当然只是个由头，曾言言并不是真的一定要通过两饶工作规划来布置她们下一步的重点事项，不过顺便把这件事做了也挺好。更关键的是，在被包装好的一对一面谈的背景下，也许她能弄明白为什么开会的时候，杨筱歆似乎对姚茜颇有些不满。

在曾言言的记忆里，杨筱歆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特别适合做管理的领导，因为很难从她的脸上揣测她的意图，于是乎，和这样的领导斗智斗勇，几乎不能靠察言观色，只能以实力和绩效来作为筹码。可是那，明显地让她捕捉到一丝与往常不同的神情。杨筱歆在姚茜完什么之后，眉毛似乎挑动了一下，虽然神情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但是结合着她后来的那些关于内勤外勤的话，曾言言总是觉得，姚茜让她不高兴了。

但是好像姚茜问的问题，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所以曾言言必须搞清楚这件事。

曾言言预定了一个的洽谈室，姚茜的时间是下午2点到2点半，黄晓云在2点半到3点。

提前10分钟到洽谈室等着，这是曾言言以前带培训班时候的习惯。如果她是班主任，会在培训开始之前半时就来到培训教室做准备，要是参加培训的话，也会提早10分钟，坐好，翻看一下学员手册，调整自己的状态，那样的话，正式开始培训，便能很好地集中注意力。

她刚坐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姚茜就到了。曾言言是关着门的，姚茜一推开，看见里头有人，吓了一跳，忙：“曾老师，我以为这个教室空着，想先来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啊。”

“我习惯了稍微早点到。”曾言言对她笑笑，“坐吧，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姚茜显然有些紧张，坐下之后，摊开笔记本，随即便直直地坐着，望着曾言言。

“我又不是找你训话，你干嘛？还是最近有谁骂你了，所以一下子变得这么拘谨啦？”

“也不是。黄晓云提醒我，我们是新人，还是要稍微收敛一点。”姚茜撅了撅嘴，似乎挺委屈的样子。

“新人也是转了正的专职讲师，做培训，开沙龙，收敛什么，不讲话吗？”

“曾老师不是的！唉……反正就是现在，业务员随时随地都会微信找你，一会做个计划书，一会帮忙弄个话术，看起来我们没你和祁老师那样一直在外面培训，一点也不忙，其实……真的快崩溃了。”

曾言言每轻轻一皱，翻看了一下自己记录的讲师外出的场次，上个月，姚茜的外训加沙龙有16场，黄晓云是12场，这个频次，不算少。她一边看着笔记本，一边问：“你主要是给蒋贵宏和蔡隽永的大区做培训吧，计划书是怎么回事？”

姚茜欲言又止似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摇摇头，最后含糊地嗫嚅着：“……也是应该的。”

“姚茜，你不是这么个吞吞吐吐的性子。把事情和我，黄晓云劝你的有道理，但不是在我面前收敛。我不是别人，是你的指导人，也是你曾姐姐，不是吗？”

女孩低着头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看着曾言言：“我就是觉得，他们有点欺负人了！”

姚茜给蒋贵宏的几个营业部做过几次培训之后，银行反馈还不错，而且这个丫头任劳任怨，每次大老远提这电脑、投影仪还有产品折页，也都是乐呵呵的没多什么。蒋贵宏是看人下材那种性格，更是对着这个软柿子狠命地捏，有几个业务员的大个险有了一些起色，银行的理财经理开始纷纷研究产品，给客户做计划书，这些能出点业务的人看自家大区总监的样，一开始找姚茜应急，出一两份计划书，到后来直接就让理财经理直接找“公司的专业讲师”。银行要个东西，素来是不管你人在哪里，方不方便的，最好这一分钟告诉你需求，下一分钟你就把东西交出来。姚茜是个没做过业务的丫头，却也知道银行是甲方，他们的需求不能不理，把自己快累死了。

“……其实上班时间也是应该做这些的，但是有时周末，或者晚上十点多，还来……真的有点受不了。”这本是个大大咧咧，性格开朗的女孩，起这些，仿佛是回忆起那些忙乱烦躁的情形，扁着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曾言言大致能想象，如果不和蒋贵宏把规矩提前定好，他真的会把人往死里用吧。

“所以你就和黄晓云吐槽了一下？”

姚茜点点头。

憋屈久了，发泄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可杨筱歆，会知道这件事吗？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曾言言想起蔡隽永那里对姚茜的风评也还不错，问：“蔡总监那里有这些工作要做吗？”

“那倒是没有，就是有一次蔡总监听我写的话术讲产品还挺容易开口，就问我拿来看了一下，好像是夕会上要求他们全员去背下来。”

这像是蔡隽永的风格。如果是对业务有帮助的，他会让团队快速掌握，然后再下沉到合作的渠道。现在几乎所有的股份制渠道都觉得，蔡隽永这里的部经理甚至每一个客户经理，都是非常专业的，可以给银行理财经理做老师。

整件事情从姚茜这里能了解到的，已经在曾言言脑海中有了个初步的框架，但这不过是一面之词。和她把接下来一个月的重点工作盘了盘，时间也差不多了，曾言言笑着对她：“你们的工作节奏，我自然有安排，这个状况会改善的。去帮我把黄晓云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