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祁景轩便离开了,是从窗子出去的。
在他走后,画清欢找了个角落将自己塞了进去,她将双腿抱在怀里,下颚抵在膝盖上。
“我想将你剥了皮,然后拆骨入腹,再把剥下来皮嵌进身子里,这样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了……”
祁景轩的话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她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祁景轩她害怕极了,她怕祁景轩真的有一天忍不住心里的火,当真就那么做了。
可再怕,她都不能退缩,不能逃跑,她还要为她爹娘报仇,为画家上下几百口人报仇,她不能因为这星点儿心里的怕就前功尽弃。
这一刻,往日的景象再次在她的眼前浮现。
那一场熊熊大火将整个画家宅院都困在它的爪牙之中,赤红灼热的火焰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它犹如发了疯的漆匠,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无望地黑色。
在炽热中被夺去生命的亡魂胡乱地狂舞着,显尽了这场大火的凶狠。
一间厢房内的角落里,素衣女子将年仅十岁的小丫头紧紧地护在怀中,她用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丫头的背部,道:“倾儿不怕,不怕……爹爹会来救我们的,倾儿不怕……我们不怕……”
尽管女子一直在安抚着小丫头,可奈何周遭的火焰太过猖狂凶狠,小丫头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似是要与之抗衡。
门外忽的有人大声喊道,“夫人!小姐!你们在这儿吗?”
是管家张叔。
女子急忙大声喊道:“在!张叔,我们在这儿!倾儿,张叔来救我们了,不怕昂!”
闻女子的声音,管家开始惊慌起来,在外头焦急地来回走动。
火势愈来愈大,女子被浓烟呛得呼吸愈来愈急促,小丫头也已是将近昏迷。
忽闻头顶有声响,女子仰头望去,只见一根漆黑的被火焰包裹着的房梁直愣愣的砸了下来。就在这一瞬生死关头,女子用力将怀中的小丫头推了出去,小丫头倒在地上,身上被摔的生疼。
随着一声惨叫,小丫头抬起头看向女子,女子已然被房梁压在下面,那根房梁燃的正旺,炽热的火焰在她的背上张牙舞爪,似是要将她吞噬。
在赤红的火光照耀下,女子面上的痛苦之色尽数钻入小丫头的眸中,小丫头惊慌失措的冲女子喊道:“娘!娘!”
女子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见小丫头,只能听见小丫头的声音,她强撑着自己沉重的眼帘,道:“倾儿……一定要等到……张叔……来救你……要活下去……”
火势之大,小丫头没听清女子前面的话,只听见最后一句。
要活下去。
可小丫头什么也未想,她只知道要将娘救出来,当小丫头正欲向女子爬去时,只听身后一声巨响。
管家带人将门打破冲了进来,他迅速将小丫头从地上抱起来,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小丫头满面都是泪水,哭喊着:“娘!张叔,救救我娘!”
闻小丫头这番话,管家才注意到一旁被房梁压着的女子,可当管家将小丫头交于下人欲救女子时,女子再次开口,她道:“张叔……别管我……带……带着倾儿走……”
“夫人!”
“走!”
火势如此之大,如若再不走,那这进来的一行人就都将葬身于火海。
管家狠下心,带着小丫头逃出了厢房。
有些时候,事态就是凶残的要命,当管家一行人从火海中逃出来,厢房便坍塌了。
小丫头被下人抱着,眼睁睁的看着女子被赤红的火焰吞噬。她开始挣扎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千万支箭刺在心头。
“张叔,清欢呢?”
此声响起,小丫头愣了愣,而后从下人怀中挣扎开来,直扑进来人的怀中。
“爹爹,救娘!娘在里头,娘在里头!爹爹……”
小丫头拽着男子的衣袖,她铆足了劲儿要将男子往厢房处拉,可男子却似一根木桩子般立着不动。
望着面前早已坍塌了的,还燃着熊熊烈火的厢房,男子垂下了眼眸,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人伸手从他的身子里把他的心脏生拉硬拽了出来,疼极了。
小丫头还在拽着他要往火里去,只见他蹲下身一把将小丫头拉入怀中,他凑近小丫头的耳朵,轻声道:“倾儿,是爹爹无能,救不了你娘……”
“爹爹不是无能,爹爹可以救娘!”
小丫头还在哭闹,只见男子手下一用力,便将小丫头推向管家,“倾儿,跟着张叔走,活下去!”
“不要!爹爹,你不要让倾儿走,倾儿不想走!”
管家心里知晓自家老爷的意思,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不想牵连到整个画府,让画府上下几百口人为之送命。
他一把抱起小丫头,不管她的哭闹挣扎转身便走。
小丫头哭成了泪人儿,她伸手拽住管家脑后的头发,试图让管家停下来。
“爹爹!你不能不要倾儿,娘说要活下去,你去救娘,然后我们一起走!张叔,张叔你放我下来,我要爹爹!我要娘!”
“倾儿,你要记住,是爹爹无能,没能救了你娘,你要活下去!你要记恨爹爹一辈子!”
再后来,画府里冲进了一众手持长剑的官兵,他们将男子团团围住,男子奋力与他们厮杀,只为再争取多一点时间,足够他的倾儿逃跑。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寡不敌众,最终死在了那一众官兵的长剑下。
管家带着小丫头一路逃跑,可奈何他已年老,体力不支倒在了树林里,小丫头一边摇着管家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最终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年,他身着素锦制成的衣衫,一副好不尊贵的模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小丫头,而后轻启薄唇,道:“他死了?”
小丫头慌忙摇头,“没有,他没有死,求你救救他……”
闻此言,少年顿了顿,淡然道:“那就让他等死吧。”
少年命人将小丫头强行带上了马车。
小丫头被这少年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不敢说话,不敢动身,只得任由那些下人们给她清洗,换衣裳。
待她干干净净的立在少年面前时,才得知这是何处以及少年的身份。
“这里是祁国,而我则是祁国的太子,你叫什么?”
面对少年的询问,小丫头抿紧了唇,一声未出。
见她不肯说,少年也没再问下去,但为了方便叫她,少年给她取名作香菱。
少年将她带在身边做贴身丫鬟,然后教她识字,炼毒用毒。少年曾对她说过,让她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好他,可少年却从未教她习剑。
转眼间便过去六年,小丫头的模样渐渐张开了,少年发现她的相貌甚是美丽,足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
到了这时,小丫头才认识到了少年真正的面目。
少年不止一次将小丫头骗进无人的寝宫里,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可都被她逃跑了。
直至那次少年得逞,他才知晓了小丫头真正的名字。
“我姓画,名清欢,字卿瑾。”
这是她娘的名字,她爹的姓。
她既已不是净人,那便索性丢弃她自己,用她娘爹的名字,替她娘爹活下去。
她没再让祁景轩得逞过,她将画清欢保护的很好。
所以方才在祁景轩说出那话的那一刻,她当真想过要用发簪在脸上划上几道,毁了这张脸,这张足以让那狗东西十年如一日的惦记着的脸。
画汝倾已经被她丢掉了,所以画清欢她一定要保护好。
可她却深知她自己不能这么做,毕竟这张脸是她牵住祁景轩的唯一筹码,绝对不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