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沙国使团在平城停留半月有余,转眼第二天就要离开。这天一大早,乌图飞进宫拜见陈王。陈王摒弃其他人,和乌图飞单独谈了一上午,待乌图飞离开,陈王脸色铁青的命人传太子,容王和几个重臣火速入宫议事。
原来乌图飞上午正式代表北沙国向大陈提出和解条件,一共四条,第一条要求大陈将边境甘虞关附近的五个县所有权转给北沙国,第二条每年开放甘虞关两次,北沙国居民可以自由进入大陈,第三条大陈派人去北沙国教授农耕和水利,第四条指派二公主和亲。
陈王将此条陈派于众人传阅,太子阅毕,脸色阴沉,立即对陈王说:“简直可笑至极,倘若应了,必是大陈的奇耻大辱。”陈王亦以为然。
容王等太子说完,也起身对陈王说:“全部答应自是绝无可能,只是之前已有和亲请求被拒,此次再一次拒绝,恐怕这一仗都要打起来了。说起要发起战争,我大陈自是不怕,只是还有许多需要思量的事,需要时间筹备。所以,我想是否可以对他的条件在重新商议?或许可以就一些条件先做妥协,以争取时间。”
陈玄自是不同意容王看法,当场就争执起来。说到情急,容王冷笑着说:“都知道太子对二公主自是不同,太子如此决绝反对,是担心二公主会被和亲吧?只是这样,你把大陈子民置于何地?”
陈玄怒极反笑,咬着牙说:“我倒不知容王如此热衷妥协,最近跟北沙使团交往甚频,是把大陈子民置于何地了?”
眼看二人争执,陈王越听越心烦,直接让两人都各自回去,明天再议。
陈玄回到南翔宫,心里烦躁得很,在书房踱了半天步,起身去了远清阁。
此时已近深秋,天气寒意渐深,易南正在房中绣一个荷包。她平时不太做绣工,这是陈玄磨她磨了很久,让她绣个荷包来装那片竹箴,说要贴身带着。易南选艾色做底,收口处一圈竹青色,正面绣几杆翠竹,背面绣了两个字:素心,和那句诗“拣得幽居惬素心”对应,如今已经快完工了。
易南一边绣,一边想着陈玄让她绣荷包时,易南开始并没同意,只说让绣娘绣就好了,手工也比她好的多。陈玄却只是不置可否,过几日又来提这件事,直到易南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她绣,陈玄眼里含笑的过来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要装那片竹箴,那是我的宝贝,别人谁做的都配不上,只有你做的我才喜欢。”
易南正看着荷包微笑着出神,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太子来了,她起身还没走到门口,陈玄就推开门从外面一步跨进来。月安带着侍女请了安以后,全部退下,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易南看到陈玄脸色,上前几步,轻声问:“怎么了?”
陈玄眼神复杂的看着易南,他心里很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到易南站在面前时,他心里能踏实些,可是此时又不想说那些让人烦心的事,只想静静跟她坐一坐。于是,他拉起易南的手,一起坐回桌前,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想你。”
易南笑了,说:“不是每天都见?”
陈玄嘴角弯了弯,没说话。
易南看着陈玄一身官服,说:“怎么没换衣服就来了?现在天气凉了,出来披件披风才好……”
陈玄一直深沉的看着易南,易南还没说完,他突然伸臂把易南紧紧抱入怀里。易南被陈玄抱住,也停下话头,静默了一会,然后在陈玄耳边说:“发生什么事了?”
陈玄又抱了一会,才松开易南,看着她说:“不会有事。”
“是和北沙使团有关系吗?”
陈玄犹豫一下,才回答:“他们重新提出和解条件,和亲是其中之一。而这次他们的条件更加张狂,父王自然是不会同意,只是……”
易南低下头没说话,过一会又问:“只是战争将起?”
陈玄点点头。
易南静静看着陈玄,然后靠过去依偎在陈玄肩头,轻声念道:“今古沙场惟白骨,几人生入玉门关。”
第二日,北沙使团离开平城,容王代表陈王去送行。走之前,乌图飞通过容王带话给陈王,说一个月为期。大家都知道,如果和解不成,一个月后就是正式开战的日子。
这天从陈王处议事回来,陈玄叫林晴一起回南翔宫,有事商量。
在书房坐定后,两人都是心事重重,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陈玄先开口:“看来此战不可避免。”
“是,只是我在想此次乌图飞提的条件,太匪夷所思。”
“也许他觉得我们有答应的可能?”
林晴沉思一会,突然说:“容王?”
陈玄未置可否,只是接着说:“让易南和亲的事,你不觉得太有针对性了吗?”
林晴皱着眉,说:“是,前几天在丽园,乌图飞对南儿明显跟其他人不同。无论他是针对你,还是南儿,恐怕都不是好事。”
陈玄静默半晌,说:“此次我不得已跟母后闹翻,已经想到会把易南牵扯进来。事已如此,我必会拼尽全力保全她。”
林晴叹了一口气,说:“这段时间我每日跟随父亲演练兵法布阵,如若战起,我会请愿去前线。”
陈玄抬眼看他,似有疑问。
林晴倒笑了笑,说:“王上一直对我父亲不放心,如果是我去,或可缓解这个情形。”
“可是……”
“不用担心,父亲旧部都在,自会有人相助。而且我也想离开平城出去看看,在这里憋闷得紧。”林晴边说,边看向窗外。
陈玄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阴霾满天,树叶差不多都掉光的树枝伸向灰色天空。
又经过几日商议,终是决定开战。陈王也终是不放心由林侯独掌兵权,此次出战,由林晴任先锋,先行出发。虽然林侯仍是总帅,却并不随行。
准备了几日,转眼林晴出发在即。这天陈玄邀请林家兄妹来南翔宫小聚,给林晴送行。
易南知道所有人都在准备战事,忙得昏天黑地,陈玄每天仍然去远清阁看她,林晴却已经好几日没见了。上次见林晴,他还只是笑着跟她说着闲话。林晴要出征的事,是陈玄告诉她的,她内心有些不安,陈玄明白她心意,只是劝解她,但易南知道,陈玄说的那些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这天下午,易南去应熙宫给王后请安,然后和长公主一起过来南翔宫。一路上长公主一反常态的安静,易南知道她是为林晴担心,却不知如何劝解。
一进南翔宫,易南就看到陈玄和林晴站在院子角落的树下不知说着什么,他二人身高相仿,一个黑色长衫,一个青色长衫,都是修长身材,肩宽细腰,只是陈玄更瘦一些。她想起在应熙宫住的时候,他二人也经常如此这般站在一起说话。相隔数月,却仿佛隔了万重山水般。
林晴看到易南和长公主进来,本来严肃的脸上绽开他一贯的温暖笑容,陈玄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易南,脸色也缓和些。易南和长公主上前,对陈玄行完拜礼,长公主突然红了眼眶,林晴笑着说:“只是去关外走一趟,若儿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说着,四人回到房内,见过等在房中的林晚,陈玄就命人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