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易南看陈玄难过的样子，有些着急，却又不忍心责备他，只说：“自己都难受成这样子了，还硬撑着。”

陈玄没答话，仍然紧握着易南的手，似乎很忍耐的闭上眼睛。易南用另一只手探探陈玄额头，他并没有发热，反而有一层冰凉的薄汗。

易南看到旁边桌上放了一盆温水，她挣开陈玄的手，想起身去给陈玄沾湿手巾擦擦脸，却见陈玄睁开眼，猛地伸手拉住易南手臂，脱口说道：“易南，别走。”

易南被拉得又跌坐回去，陈玄看她的眼神里都是伤痛，只是拉着她不松手。易南抚上陈玄拉着她的手，俯下身轻声对陈玄说：“我只是想去给你擦擦汗，不会走，你先放开手，好不好？”

陈玄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顺从的松开手。

易南湿了手巾回来，正给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门外有敲门声，是华文进来送醒酒汤。易南接过来，试了试温度，用小勺送到陈玄嘴边。

陈玄一直目光沉沉的看着易南，易南把醒酒汤送到嘴边，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喝完后，易南放下空碗，然后又握住陈玄的手，说：“好些吗？”

陈玄反握住易南的手，只说：“我没事。”

易南又红了眼眶，轻声说：“陈玄，在我这儿，你不是太子，不要逞强了，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好不好？”

陈玄撑着坐直身体，深深看着易南，然后把易南搂入怀里，紧紧抱住。陈玄把脸埋入易南肩窝，半晌闷出声说：“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可是我也不能放开你。”

易南搂住陈玄肩背，泪水又漫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玄略略松开易南，低头用手指擦去易南脸上的泪水，然后又拥住易南，把下巴搭在易南肩膀，在她耳边说：“易南，我这会头痛得很。”

易南从陈玄怀里挣出来，微微仰头仔细看陈玄的神色，他脸色仍然苍白，额头又出了一层冷汗，眉头紧皱着。易南扶着陈玄肩头，让他躺回去，想着他定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又想着这除夕夜里宣太医的确是不太合适，就自己俯下身伸手帮他按揉额角。

陈玄喝了醒酒汤，躺了半晌，感觉清醒了很多，他知道自己需要尽快回大殿去，可是他实在不舍得让易南走，尤其是易南给他按额角实在是舒服，他索性任性一次，只是眯着眼睛看易南。她的手柔柔的按在头上，身上的体香随着她的动作一阵一阵涌过来。

正这时，听到华文在门口说：“太子殿下，王后来了。”接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易南赶紧站起身，陈玄也坐起来打算起身。

王后从隔断绕过来时，就看到陈玄刚刚撑着从长榻上起身，因为头晕，起来后站不稳晃了晃，站在旁边的易南不自觉的伸手扶住陈玄胳膊。看到王后进来，易南慌忙松开，然后跟陈玄一起拜下。

王后冷眼看着易南，说：“你怎么在这里？”

易南还没说话，陈玄先开了口：“儿臣有些醉了，在这里休息，让人传二公主来的。”

王后顿了顿，觉得今天除夕，一众人又都在旁边大殿，声张出来闹得也没意思，所以没再理会易南，只是问：“玄儿，今日怎么喝成如此失态？现在可好一点？刚刚你父王还在问你，今天除夕，太子缺席太久不好。”

陈玄说：“无碍了，我这就回去。”

易南在旁看陈玄虽然已经站稳，脸色却仍然虚白，还冒着虚汗，不由得上前一步对王后说：“王后，太子殿下刚刚吐了，头也痛得厉害，才喝完醒酒汤，想来还需要些时间缓一缓，能否让他多休息一会？”

王后本已转身，听到易南的话，又转回来，盯着易南，冷笑了声，说：“二公主真是关心太子，比我这个亲娘还贴心。”

陈玄上前一步，挡在易南之前，对王后说：“今日喝酒的确太随性了，是我不好。我这就跟母后一起回去。”然后他转头对易南说：“我没事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陈玄就跟随王后一同出去了。

易南在原地站了站，突然觉得有些冷，看到地上还有之前被陈玄打翻的瓷碗碎片，泼在地上的汤水早就冰凉，在青砖地上蔓延成一片。易南回身坐在刚才陈玄躺着的塌上，手指抚摸着塌上的垫子，似乎还有些许陈玄的温度，成为一片冰冷中的丝丝温暖。

这时月安进来，看易南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上前说：“二公主，太子殿下已经随王后回去大殿了，我们也走吧。”

易南抬起头，看见月安，露出些微笑，说：“好啊，回去吧。”

易南回到大殿坐好，看陈玄正在陈王座位前跟陈王说话，看神色好了一些。这时她感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转头去看，却是坐在对面的长公主，目光里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盯着她。易南心里一酸，正想要说些什么，长公主只转过头，不再看她。

转眼临近子时，洛公公上前请示陈王，说已经准备好燃放鞭炮，是否要移步出殿共同辞岁？陈王身体懒得动，只让陈玄代他去，殿中诸人都纷纷起身。

殿前已经铺了鞭炮和烟花，这辞岁迎新的第一响，由陈玄点燃火石，侍卫跪着双手接过火石，然后起身弯腰，点燃鞭炮。这一响起，远处立刻有人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烟火，四处鞭炮齐鸣，烟花绽放。

待烟花四放，陈玄转身回到大殿廊下，站在易南身边，与她一同抬头看天上不断绽放的烟花。

在周边众人兴高采烈的抬头观看时，易南突然感到有人握住她垂在身边掩在披风里的手，她转头看身边的陈玄，他只是抬头看夜空，侧脸被空中烟花不断照亮，显出高立的鼻梁和瘦削的脸庞。易南也回握住陈玄的手，转回头，一起看向绽放又即刻消逝的绚烂烟花。

第二天是初一，朝中诸臣均来宫中给陈王拜年，陈玄亦随行。他留意了下，林侯仍然没有出席，拜年散了后，陈玄叫住薛迁，想问问林侯最近情况。

薛迁是林晴原来做禁卫军总管时的副将，跟随林晴时日已久，是林晴一手提拔，和林家也一直很近。因为平日林晴跟太子关系，陈玄对薛迁也很熟悉。

见陈玄问他，薛迁躬身答道：“自林少候的事之后，林侯一直闭门不出，昨日除夕，我去了林侯府，看到林侯……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难以过得去。”

陈玄静默一会儿，对薛迁说：“这段时间，你费心多去照看下。等过完年，我再去林侯府登门拜访。“

“是。“薛迁犹豫下，又说：”听说最近容王去的很频繁。“

陈玄皱起眉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上午群臣拜年，下午是宫中诸人去给陈王和王后拜年，忙乱一整天之后，到了傍晚时分，陈玄才算得了闲空，他回南翔宫换了衣服，去了清远阁。

这是自林晴出事后，陈玄第一次来清远阁。

此时屋里已经上了灯，易南卸了宫妆，换上家常衣服，正坐在书桌旁借着灯抄经，听到外面通报说太子来了。她搁了笔，刚刚转了身，就看到陈玄自己掀门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