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回来后,易南回帐篷洗漱完毕,换上日常便服,准备和月安吃晚饭,刚刚把送来的饭食摆上炕桌,就听到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然后看到乌图飞笑嘻嘻的推门进来。
自从易南住在这,乌图飞来易南帐篷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从未在这里吃过饭。易南见他进来要起身,乌图飞人高腿长,几步迈到毡炕边坐下,一边说:“别动别动,你接着吃。”说完,探头看看桌上摆的吃食。
草原食物以奶制品和肉食为主,易南都不吃不惯,此刻桌上只有一小碗面条和一小碟风干牛肉。乌图飞见此,脸色沉了沉,扬眉问易南:“你每天就吃这个?”
易南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点点头,说:“不知道你过来,送来的晚饭只有我和月安的”
乌图飞没接话,脸色阴沉的坐了一会,易南看他不说话,也不好吃饭,只好示意月安去给乌图飞倒杯水。
月安刚起身,乌图飞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对着外面吼了一声:“叫做饭的人给我滚过来!”
易南和月安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也走到门口,就看到厨房里的几个妇人一路小跑过来,惊慌失措的站在帐篷外。
乌图飞脸色阴霾,细长的眼睛把眼前几个人扫了几圈,说:“大陈公主每日的饭,是你们做的?”
几个妇人互相看看,瑟瑟发抖的点点头。
“你们是不是欠揍了?这是欺负人呢么?这是我乌图飞的妻子,大陈的公主,每日你们就给她做这样的东西?”乌图飞越说越生气,又不能动手打女人,抬腿狠狠踢了下门口栓马的木桩,一下子把木桩踢断了,飞出去老远。
易南这才琢磨出乌图飞在发什么脾气,原来他觉得这样给他丢人了。她赶紧过去拉住乌图飞手臂,说:“是我自己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才让她们做这些给我吃的。”
乌图飞被易南拉回帐篷,边走边回头指着那几个妇人说:“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糊弄公主的饭,你们几个都给我滚蛋!”
刚回到帐里,易南就松开乌图飞手臂,自己拉着月安走到炕桌旁坐好,一声不响的吃饭。
乌图飞在门口站了一会,又蹭过来,坐在易南对面,双手搭着炕桌,说:“被人欺负也不说话,你是不是傻?”
易南把筷子放下,抬头看着乌图飞,平静的说:“没人欺负我,就算有人,也不是她们。”
“你说是我欺负你?”乌图飞突然勾了勾嘴角,带着探究眼神向前探身看着易南。
易南跟乌图飞对视了一会,突然眼圈一红,迅速低了头。
乌图飞本来想逗逗易南,看到她的反应,却突然慌了神,说:“行行行,你不爱吃就不吃。”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放在炕桌上,说:“听娜依说,你手肘摔伤了,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易南再抬头时,眼圈只余一层淡淡的红色,神色已经正常,她拿过药膏递给月安,回头对乌图飞认真的说:“谢谢。”
“不过……那个……你太瘦了,还是得多吃点。”乌图飞也认真的回答。
易南略带诧异的看向乌图飞,看见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说:“你可真是要面子,连吃饭也要有个排场。”
“行啊,你说是面子就面子吧,反正你得多吃点。”乌图飞向后一靠,似乎无所谓地说。
乌图飞又坐了一会,起身离开了,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蒙塔的身影,还一直回头回脑的看向这边。乌图飞在门口歪着头看着蒙塔的背影,好一会才离开。
第二天,乌图飞有事要去趟甘虞关,这次走了十几天,临时把蒙塔也一起带去了。因为这次离开的时间长,回来那天,娜依骑着马去路口等着迎接他,远远的看到乌图飞的马队,娜依在马上使劲朝他招手,乌图飞也遥遥的挥着手,疾驰过来。
到了娜依跟前,乌图飞扫了一圈,问:“只有你一个人?”
“对呀,雅拉现在不方便骑马,就没来。”
乌图飞点点头,回头让蒙塔把其它人带回去,自己跟娜依一起骑马回帐,进门后,乌图飞又扫视了一圈,只见雅拉和几个送饭的妇人在,酒菜已经摆好。坐下后,乌图飞有点心不在焉,边吃饭,边问娜依:“其他人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娜依说:“谁?父汗吗?他知道。哦,父汗最近身体真是不太好,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一会你去看看吧。”
乌图飞点点头,闷头吃了一会儿,又问:“别人呢?”
“谁啊?”
“没谁,随便问问。”乌图飞自己干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吃完饭,乌图飞去看望父汗黑塞。他是黑塞老年得子的儿子,排行老二,大儿子木汗比乌图飞大十几岁。乌图飞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没出月子就去世了,乌图飞是被哥哥木汗带大的,跟木汗的感情很深。木汗作为北沙国国主的长子,原本是要继承国主位置,黑塞对他寄以重望,他也的确在各方面都表现出卓越的领袖才能,此次对大陈的战事就是木汗策划发动。木汗的突然战亡,对整个北沙都是沉重损失,国主黑塞也受不住打击,迅速衰老,这段时间更是病到卧床不起。
相比他哥哥,乌图飞一直吊儿郎当,北沙国的人都知道国主二儿子空有一副好相貌,是个不务正业,整天沾花惹草的人。乌图飞自己也毫不在意,懒懒散散的每天吃喝玩乐。黑塞开始总觉得恨铁不成钢,后来只求他别在眼前晃就行,于是乌图飞更加放肆。直到木汗战亡,乌图飞突然成为国主唯一继承人,所有人都心存疑虑,黑塞更是每日心焦如焚,身体愈发撑不住。
乌图飞知道父汗对他不满意,平时他也尽量不去父汗面前转悠,可是如今父汗身体不好,他要担负起很多公事,很多事都要请教,有时候跟父汗意见不同,黑塞气得要揍他,他倒是一直无所谓的样子。
此时乌图飞在父汗帐里,跟黑塞讲了他在甘虞关得到的有关大陈的消息:容王已经登基,目前忙着稳固地位,之前北沙提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希望可以换来两国稳定友好的局面。
黑塞靠在炕上,垂着眼皮听完乌图飞的话,想了一会,问:“你什么打算?”
乌图飞说:“的确是可以借机休养一段时间,不过大哥的仇不能不报。”
黑塞点点头,说:“你有这个心就好,算是个北沙汉子,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乌图飞刚要说话,黑塞面露疲惫,对他挥挥手,说:“行了,你下去吧。”
乌图飞顿住,暗自撇了撇嘴角,转头大步出去了。
从父汗帐里出来,乌图飞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慢慢朝易南的帐篷方向走去,却远远看到易南和蒙塔走在一起,旁边还跟着月安,三个人似乎在说什么开心的事,蒙塔哈哈大笑,月安也笑个不停。乌图飞看不清易南的反应,干脆加快脚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