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图飞追上去,柔软的草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那三个人都没注意到他。走到他们背后,乌图飞正看见蒙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易南,他伸长手臂从后面直接拿过来。
这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乌图飞掂着手里的小布包,眯着眼睛看着蒙塔,问:“这是什么?”蒙塔脸上带着些心虚的表情,瞄了一眼易南,乌图飞看到蒙塔的目光,脸色又阴沉了一些。
易南看乌图飞又要发脾气的样子,拦在前面,说:“这是我拜托蒙塔帮我买的几样东西。”说完,回身对蒙塔和月安说:“你们先走吧,我正好想和乌图飞说几句话。”
蒙塔带着月安离开后,易南看向乌图飞,他似乎又带了高兴的神色,似笑不笑地低着头看着她,问:“你有话跟我说?”
“你先把那个给我。”易南指了指乌图飞手里的布包。
乌图飞手往后一缩,说:“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香炉和细香,我父母的忌日快到了,我拜托蒙塔帮我买来,想自己拜祭下。”
乌图飞倒是真没想到,默默的把布包递给易南,又想到什么,说:“下次你要买什么,跟我说,别总找蒙塔。”
易南已经习惯了乌图飞时不时的胡言乱语,接着说:“对了,我听蒙塔说,你从甘虞关特意找了一个会做平城菜的厨师带回来,想来是因为我,谢谢你。”
乌图飞坏笑了下,往前探了探身,歪着头说:“别光说啊,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易南笑了笑,没接话。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沉,草原广袤,天空无垠,一侧天边云霞流光溢彩,逐渐过渡到另一侧墨蓝色渐深的天空,有星星若隐若现。
易南面对夕阳,脸上的笑容被最后一丝阳光笼上一层温柔光彩,眼睛也被映得光彩流转,背后却是清冷天空。
乌图飞一瞬不瞬的看着易南的笑容,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
易南没察觉到乌图飞异样,咬了一下下唇,仿佛下定决心说:“我还有事想拜托你。”
“嗯?什么?”乌图飞还恍着神。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打探一下,陈玄怎么样了?”提到陈玄,易南的神色都不一样了,带着关切,思念和痛楚。
乌图飞神色顿时暗淡了下去,很快又带上些恼怒,说:“你别忘了,你我已经成亲,你还这么惦记别的男人?”
“所以我才没去问蒙塔,来问你啊,我知道你看重面子,不想别人知道。”
乌图飞恼怒神色更重,说:“所以你本来还想着去找蒙塔?易南,你别太过分,你已经和亲到北沙,最好把心给我收回来。”
“和亲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可是他……我和他……你都知道……我没办法,真的很担心他……”易南眼圈红了,被乌图飞恼怒的目光死死盯着。
“你那么想知道,今晚来我帐子,我告诉你。”乌图飞恶狠狠撂下话,转头离开。
乌图飞晚上没能等到易南,因为他刚回帐就被紧急叫去父汗的帐篷,黑塞突然中风发病,等乌图飞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陷入昏迷,眼看着不行了。
整个晚上闹哄哄的人来人往,黑塞还是没能等到第二天的日出,在凌晨时分咽了气。
接下来几日,所有人都忙碌着国主的丧礼,乌图飞作为唯一的儿子和新国主,更是忙得团团转,不过他还总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父亲去世仿佛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忙乱了几日终于回归正常,才几日的功夫,浩城的人们已经习惯称呼乌图飞为国主,统治了几十年北沙国的老国主已经是人们口中的一个名字,成为历史,而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下去。
这几日,白日乌图飞一切照常,每日处理事物,跟所有人嬉笑怒骂。只是晚饭时分不像以前每天都招呼朋友一起喝酒,而是自己把自己关在帐篷,直到第二天早上再出来。
这日晚饭后,乌图飞仍然自己喝着酒,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乌图飞已经吩咐下去不要让人来打搅他,于是他也没理。可是敲门声持续不停,乌图飞不耐烦起来,大步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的竟然是易南,还拎了个小篮子。
这是易南第一次主动来乌图飞的帐篷,前几日乌图飞一直忙着葬礼,也没见过她。看见是易南,乌图飞开门后愣了愣,问:“你怎么来了?”
易南眼神里都是关切,还没来得及说话,乌图飞想起那天傍晚的对话,说:“哦,你是来问陈玄消息的?”他心里不禁烦躁,口气也生硬起来:“今晚我不想说,你回去吧。”说着就要关门。
易南赶紧往前一步,按住乌图飞要关门的手臂,说:“不是,我不是来问这个的。”
乌图飞停住动作,带着不耐烦看着易南。
易南提了提手里的篮子,说:“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想去给他们上一柱香,你如果有空,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乌图飞垂下眼睛想了想,伸手接过易南手里的篮子,说:“走吧。”
乌图飞和易南没骑马,就着明亮的月光,步行来到一块平坦草地,一路上乌图飞难得的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的走路。
易南把篮子里的香炉拿出来,又点了三根细香,对着南面方向跪下来,轻声说:“父亲母亲,已经十一年了。上次拜祭还是在平城王宫后花园的银杏树下,而今我已经在北沙国的草原上了。这一年发生很多事,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今年女儿没有别的愿望,请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保佑他平安。”说完,易南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
乌图飞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看着,易南拜祭结束后,站起来在他旁边,轻声问:“你也要拜一下吗?”
乌图飞“哼”了一声,说:“我们北沙不做这个,人都死了,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见,有什么用。”
易南蹲下,又从篮子里掏出一小坛酒和两个酒杯,然后拉拉乌图飞的袍子,仰头问他:“陪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