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艾阳被一堆手机短信炸醒时,是中国的春节。留学生们打开春晚,边刷弹幕边吐槽。
她托腮沉思着,从窗外望出去,一轮明月当空,可以想象天涯的另一边,是多么欢欣热闹。又是一年过去了!
和方可楚遥笙不同,这是许艾阳在异国他乡过的第一个春节。人在国外,陌生又熟悉。三天前收到宋浩然的信息,邀请她到自己家过年,可以带上自己的朋友。喜欢凑热闹的方可早早就应下了,准备一起去宋学长家里过年。两人下楼时,才发现沙发上百无聊赖瘫着玩手机的楚遥笙。
“哎,你不是下午就该去你男朋友那儿了吗?”
“唉……”楚遥笙长长叹了口气,如被惊扰了美梦般的睡美人般缓缓开口,“我临时不舒服,取消了。”
“啊,哪里不舒服,要吃点药吗?”许艾阳关切问。
“哈哈,她精神着呢!我看,是被人家放了鸽子吧。”方可露出两颗大板牙哈哈笑了。
“你个死uck胡说什么呢?!”楚遥笙猛然坐起,双手拍着沙发两眼瞪向方可,如炸毛的猫。
“哈哈,我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姑奶奶,你就在家待着吧,我要跟阳阳出门逍遥快活去喽!”方可反唇相讥,露出一个嘚瑟的笑。
许艾阳看着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楚遥笙,明白了个大概,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节吧,今天是除夕,一个人在家闷着,多无聊呀。”
楚遥笙寻思了片刻,还是矜持道,“你们去吧,我就在家里待着,好好体会一下一个人的时光……”
许艾阳大致知道楚遥笙同那位天才男友谈了恋爱,但两人似乎感情总有些折腾。她有多少次看到楚遥笙兴高采烈地出门,就有多少次看到她一个人生着闷气。
于是她劝道,“一起去吧,聚会少了你,没什么欢乐。”
果然给个台阶,楚遥笙立时精神起来,她站起来伸个懒腰,“好吧,既然去了,可不能白去!你们等我一下!”
她故作神秘地上楼,“我来祭出神器!”楚遥笙得意洋洋地将一个袋子装进塑料袋,一眼就被眼尖的方可认出,“哇,火锅底料!”
“还有呢!”楚遥笙得意洋洋地掏出来,原来是一瓶老干妈!
“我天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说!”方可一把抢过去,“中国最火辣的女人,中国最要命的靓妹,哦,我的女神——陶华碧!”
几人来到宋浩然家,客厅里已经坐了些人,正在随意地闲谈。几人是第一次来到宋浩然家,被他的陈列铺张震惊了。
尽管是美国的时空,几人却仿佛一下穿越到古代的中国。只见素雅的房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古董、瓷器和线装书籍。墙上挂着两张古琴,左边放置着笛箫,桌上纸墨笔砚俱在,搁着半卷尚未完笔的山水图。右边则是书架,一卷书正摊开着,许艾阳打眼一扫,卷上写着“耕织图”。
“哇,不愧是宋学长的房间,果然别具一格。”方可开启了赞美模式,看呆了的他开始指指点点。
楚遥笙倒是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做起自我介绍,“各位学长好,初次见面,还请多关照。”
“艾阳的朋友吗?坐。”宋浩然随意地说。
楚遥笙似乎不满于宋浩然对她仅仅作为许艾阳朋友的定位,撅了噘嘴,却没说什么。四处打量着宋浩然家的布置陈设。
抛去了平日学术里的一丝不苟,此时的宋浩然闲散地坐着,与朋友闲谈小酌。许艾阳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汉服。许艾阳对汉服并不了解,看不出具体朝代,但见那深蓝色像是古人的对襟,上面闲闲洒洒用金线绣着翱翔的仙鹤。他站起来时,那仙鹤从身上倾泻而下,抖抖衣襟,仿佛翱翔而起。
他面对许艾阳,展颜一笑,笑得亲切淡然。“来啦。”拉家常一般的口吻,伸手就帮她提过手上的重物。
许艾阳呆住了,一时之间恍若看到了冯虚御风,飘然出尘,羽化登仙的人。她无端端想起一句诗,“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看他施施然闲坐于众人之间,面前杯盏交错,清酒间一番小酌。
那份气度与风华,许艾阳只想到历史书上旧时王谢的公子王孙。
“可以啊浩然,一年多不见,你这儿整弄的越发有格调了。”一个戴眼镜的瘦长脸青年随意点评着。
“随意弄弄,还差得远。”宋浩然含了淡笑。
方可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对着宋浩然的摆件左摸摸右看看,满眼都是新奇。“别乱碰。”许艾阳碰碰他,有几个明显看起来是上了年头的老件,万一被他碰坏了。
“没事儿。”宋浩然含着淡笑随意说,“不必拘束,来了就当在自己家一样,都是自家人。”
方可对着一个葫芦看了半天,伸出手摸摸上面的光泽,战战兢兢地说,“这个,可真好看啊。”
“明清时候的老件儿了,唐人街淘来费了些功夫。喜欢吗?喜欢就拿去。”宋浩然笑了说,如点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随意。
“啊不不。”方可连忙放回去,又瞅了半天。楚遥笙胳膊肘碰碰方可,“我说,你别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行吗?唉,你们觉不觉得,宋学长旁边那个男的,有点面熟啊。”
许艾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楚遥笙陷入冥想,忽然灵光一现,“啊,林觉眠!就是那个上过纽约时报,那个历史专家、媒体大V!”
楚遥笙往前几步,问正在聊天的宋浩然和他旁边的瘦长脸青年男子,“请问,你们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我从不出镜,抱歉。”宋浩然委婉地拒绝,“不过,我身边这位可是媒体常客,上你的节目他比我合适的多。”
“哇,可以吗?想请林觉眠学长和我们分享一期!”楚遥笙兴奋地说。
林觉眠看了宋浩然一眼,责怪的模样,“浩然总是这样,什么都推给我。好吧,我勉为其难。“
“哇塞!太感谢了!”楚遥笙兴奋地说。
也许是火锅的魅力,也许是春节思乡的时节,又或许是宋浩然无端端让人安心的能力。所有人此刻卸下了防备与伪装,面对着熊熊跃动的火,像家人一样闲坐聊天。
他们是一群漂泊在外的孩子。而家,都在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