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长一行，耽搁了徐荣不少时间。在摆脱他们后，徐荣等人快马加鞭，赶向陈留。又一连追了两日一夜，前方不到半日，便会进入陈留境内。但徐荣连曹操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种状况，无疑会令人感到忧虑。

曹操会不会中途改变了目的地？

又或者说，韩浩对字迹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曹操其实去的是东郡。甚至于……吕伯奢身下留的字迹，本身就是为了欺骗徐荣。徐荣聪明反被聪明误，追向了错的方向。这么一想，徐荣心中越发不安。他不敢将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只能闷着头继续赶路。

又追了小半日，徐荣一行遇到了岔路口。两条路都可以去陈留，一条更远，但道路平坦；一条近一些，但崎岖难行。有趣的地方是，在远路没走几十步，徐荣便看到一个很明显的标志挂在树上。树皮刮落，写着：曹操走的另一条路。

徐荣判断不了真假，也没兴趣去判断。他所性将队伍一分为二，一支由庞德指挥，沿远路追去。而他自己，选择了更崎岖难行的近路。

离开大道后，没有多久，道路便开始糟糕起来。经过了连日骑行，连徐荣也觉得疲乏。若是不能抓回曹操，就太糟糕了。西凉铁骑快速地在山道中前进。行进间，他们经过了一处酒摊。然后没走多久，又在徐荣的带领下折返。

走进酒摊，徐荣扫了一圈，就看到一人用手掩面，试图不被徐荣看到。

徐荣笑了笑，走到那人身前坐下。

“曹将军，好久不见啊。”

曹操脸色很难看。马上，就可以进入陈留，摆脱董卓的追兵。曹操才选择停下，喝一口热水。谁知道，竟在这里，撞上了徐荣。曹操放下手，无语地看着徐荣，说：“徐中郎，这一路从洛阳追来，可辛苦你了。”

“不辛苦。”

能有结果的努力，都不辛苦。最害怕的，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追了很久，但最终追到了，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徐荣也是灵光一闪，才返回酒摊查看，否则就要与曹操这样擦肩而过了。

徐荣装作不在意地扫过酒摊内的人。有两个路过的客商，三个壮汉，和一对中年夫妇。这些人看上去都不是和曹操一路的。现在，徐荣手下加上他自己有五个人，而曹操只有一个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明白这一点，徐荣也稍微放松了些。

酒摊边。

韩浩大大咧咧地从酒桶里打出一碗酒，递给摊主，吩咐：“喝了它。”

摊主不解其意，摊开手道：“这是给贵客们喝的东西，我哪儿配喝啊。”

这自是场面话，韩浩直接当做没听到。他让摊主先喝，是为了防止酒中放了奇怪的东西。这荒郊野岭的，谁也不知道摊主是不是黑店。在韩浩强制要求下，摊主无奈地一口饮尽。韩浩这才又打了一碗，骨碌骨碌喝下。随后另外勺了一碗，端给徐荣。

徐荣尝试着喝了一口，山间野果酿制的酒，酸涩苦辣，有一股臭掉的腐烂气息，却几乎没有酒味。但有东西能润润喉咙，也是极好的。徐荣又喝了一口，对曹操道：“曹将军，你可否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从地牢里逃出来的？”

曹操喝了一口自己的白水，笑而不语。

“我看过死掉的狱卒，都是在没有反抗的状态下被杀。”见曹操不回答，徐荣歪头，自言自语，“怎么，难道曹校尉还有传说中隔空杀人的本事？”

曹操不屑地哼了一声，反问：

“徐司隶问这些问题，是想知道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回到洛阳，当着董卓的面说吗？”

徐荣应和似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

“那我换一个问题，”徐荣说，“你是怎么溜出董府的？当日，后院虽守备空虚，可前院与外墙，都是有重兵把守的。你又如何能无声无息地，从洛阳溜出来？”

关于溜出地牢的问题，会涉及到昭姬，曹操死也不会说出来。但如何溜出董府，就无关紧要了，曹操沉吟片刻，说，“不知，曹某也可以问徐司隶一个问题吗？”

礼尚往来，才能长久。

徐荣点点头：“你说？”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世间道路千万条，不知道徐司隶，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道路，每条路上又有那么多酒摊和食店，为何你偏偏走进了我在的这一家。徐荣的笑意越发玩味，回答：“如果我说，是因为我能够感受到曹将军所在的方向，你相信吗？”

“那徐司隶的问题，我的答案就是，我化作了一缕轻烟，从董卓府里飘了出来。”曹操针锋相对道。

“好吧。”

徐荣努努嘴，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是吕伯奢告诉我的。”

“吕伯奢？”

曹操心中先是一惊，继而皱眉，冷笑着说，“徐司隶还不如说，是我曹某人亲自告诉你的呢。”

“或许真是曹将军亲自告诉我的，也说不定。”徐荣似笑非笑，“曹君大概以为，吕伯奢已经死了吧。但尊驾也在行伍多年，这一刀刺入胸口，是否致死，你难道心中没有答案吗？”

曹操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

曹操才开口，说：“徐司隶此话可当真？”

“绝无虚言。”

徐荣看着曹操的眼睛，回答。字迹是在吕伯奢身下发现的，谁知道，是不是吕伯奢断气之前，亲自写下的呢。

“好吧。”曹操认可了徐荣的回答，说，“其实，溜出董府很简单。我只是换上了一身西凉兵的铠甲，便跟着混乱的人群混了出来。”

“哦？！”

徐荣有种恍然的感觉。当日，董卓府内一片混乱。各种西凉兵，传令、搬运东西，杂七杂八，混在其中，的确不显眼。但敢于在溜出地牢后，暗杀李儒，又换装潜逃。曹操的心态，还真是稳如泰山。别的不说，就现在，曹操就要被带回洛阳受死。曹操却仍能谈笑风生，便足以令人钦佩。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并不是妄谈啊。

徐荣起身，对曹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操笑笑，一口饮尽碗中白水，跟上徐荣的步伐。两人一同走出酒摊。韩浩几人，已经备好了马鞍，准备出发。也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粗犷地厉喝：

“贼人休走！”

徐荣顿住，诧异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