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钟粹宫里,丽妃懒懒地倚在贵妃塌上,靠着软枕,漫不经心地用银签子,从小几上呈的碧玉描金宫苑仕女折沿盘里,挑精心切成小块的凤梨吃。
吃了几个,她嘴上便腻了。怏怏将银签子丢到盘里“:“不想吃了,阿碧,拿下去你们分了吧。”
身边的大宫女阿碧上前将盘子撤了,小心翼翼地问着丽妃:“娘娘,这凤梨,是前几日刚从琼州供上来的,一共就那么几个。皇上特意吩咐人先给娘娘送来的,娘娘见着,没有胃口吗?”
丽妃斜斜瞟她一眼,阿碧顿时不敢做声了。默默收拾了小几,端下去了。
阿碧将凤梨给拿出去给下面的宫人们分了,看着她们欢快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阿碧姐姐,娘娘她,现在她……心情不好吗?”另一个大宫女端着安胎药走过来,见阿碧又在往下分蔬果,忧心忡忡地问。
“唉……”阿碧点头,“可不是嘛,今天选秀,娘娘心里不痛快。你进去后,也识着点眼色,小心些,别惹的娘娘动怒。不然……可有咱们的苦头吃。”
宫女知道阿碧是好心为着她,小心应了。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的撩开纱帐,胆战心惊地往过走。
丽妃靠在榻上,正神色不愉地闭着眼养神。听到前边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微微撩起眼皮,眯眼看了看宫人手中的药碗。
“又是安胎药?”她挑了眉梢,凉凉瞟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端过来吧。”
宫人战战兢兢地端到她面前。
“黑黝黝的,光看着就叫人不痛快。”
丽妃蹙着眉,用两根纤细的玉指捻起那珊瑚红的薄胎小瓷碗,皱了皱眉,一口气仰头饮尽了,嫌恶地将碗放回托盘上。
“味道还是又酸又苦,喝着恶心。”
宫人又适时的递上一盘蜜浸过的小酸杏脯,服侍着她吃了。斟酌着用词,·慢慢回着:“毕竟是御医,按着娘娘的脉案配的方子。为着娘娘和小主子康健调理,奴婢们不敢擅自改动。”
丽妃慢悠悠嚼着酸杏脯,一声不吭。
宫人诚惶诚恐,满头冷汗,小腿肚子抖得站立不住,扑通就跪下了。
丽妃奇怪道:“”我又不罚你,你怕什么。”
看到宫人已经眼梢有泪了,她厌烦地挥手:“下去吧下去吧,成日哭丧着一张脸,惹人心烦。下去领十个板子,近日不要入殿伺候了。”
宫人忙起身悄悄退下了。
丽妃摸摸还未显怀的肚皮,叹了口气:“庄氏和田氏都生了男孩,分别占了长子和次子的名头。娘亲可不想以后得仰人鼻息而活,小家伙,你可要给娘争口气,长成个端端正正的小郎君,比过那两个去。你大姐姐以后,宫里宫外的,也得靠着你撑腰呢。”
只有在和两个孩子说话时,丽妃才会显现出难得的柔情来。
“怎么样,娘娘心情还好吗?”阿碧守在门口,忧心地问刚出来的宫人。
“娘娘赏了十个板子,叫我近日不可进殿伺候。”宫人苦着一张脸回,“阿碧姐姐,我好怕。娘娘这些时日是怎么了,动辄要打要罚的?前些时日小福子手抖碎了只建盏,就叫娘娘活活打死了。我心中慌得很,实在是没底。”
“唉.......”阿碧愁眉不展:“娘娘这些时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像是中了些不好的东西...........以前娘娘虽娇纵任性,总归还有着尺度分寸,也不暴戾易怒,就是当时怀大公主的时候,我在潜邸伺候着,虽情绪易变,可也不是太大。”
“可自从这次怀了小主子,不知为何,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情绪阴晴不定,时好时坏,时常打罚我们这些下人。咱们这么日日提心吊胆的伺候着,何时是个头啊。”
宫人赞同的附和,一时间愁云惨淡。
“阿碧!”殿内丽妃唤。
阿碧忙急急地往进跑。
“娘娘,奴婢在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侧厅。走到丽妃榻前,惶恐地弯膝跪下来,轻轻地给丽妃捶腿。
三月的身子还未显怀,丽妃懒散地歇着,由着阿碧轻轻锤着小腿。“这次内务府供上来的酸杏,不够味道。可见是膳房那边,不尽心了。想是觉着新人就要入宫了,心里眼里就都瞧不上我们这些老人了吧。”
阿碧听着,只觉心跳都要漏掉半拍。她慌忙地应着:”内务府哪有胆子敷衍娘娘啊。您从潜邸,就是陛下的侧妃。入府一年,就为陛下添了第一个孩子,立了大功的。”
“朝堂上面,咱们老将军也深得陛下倚重,您的几个叔伯兄弟,在军中也都兼着要职。如今您又怀了一胎,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娘娘您最得陛下欢心,陛下可金贵着您呢。”
”“内务府巴结都赶不上,怎会不尽心呢。定是宫外头采买差事的疏漏,找的的铺子东西不好,以次充好。明日奴婢就吩咐下去,命人治了他们的罪!”
其实她心里明白,不是采买的不好,是孕期的妇人口味一天一个样,前一天吃着好的,后一天就不对胃。只是丽妃听不进去,她也不敢替那些铺子分辨,只得委屈了他们。“唉”。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她们人微言轻,都惜着小命,也不敢忤逆丽妃的心思。
“哼。”丽妃勾了勾唇,挑了下眉梢,眼波流转,略施粉黛的脸庞美艳动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勾了阿碧的下巴上来,看着阿碧诚惶诚恐的一张脸,轻轻笑了两声:““你倒是生的一张巧嘴。”
阿碧嗫嚅着不敢再言语,丽妃却突然一脸冷淡,失了兴味的样子,颇觉得无趣,指尖一动甩开阿碧的脸:“每天都是这些话,就不能动动脑子,换点新鲜的,让本宫听得也得些趣味。”
她展了展臂,伸手将发间的如意镂花长金簪抽下来,手一甩掷在榻上:“每天带着这些个沉甸甸的东西,重死了,坠的我都头疼了。过来,取了玫瑰露来替我松泛一下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