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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为什么?!!”关氏大惊,复又焦灼起来。“秋崒……”

她没说完,就被余猗娴轻轻按住手:“娘亲,秋崒是得力,所以我想把她留给恭娘。”

“恭娘?”关氏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余猗娴这样的安排有什么深意。

余猗娴给关氏细细的捋了一下心中的成算:“您也说了,秋崒素来稳重,做事细致入微。”

见关氏点头,她又继续说:“恭娘的性子活泼,您是知道的。她常常略有跳脱,又是单纯爽利的直性子。”

”“若能嫁进小官之家,您是安仁伯府出来的,外祖母一向娇宠您,且我又进了宫,恭娘以后的日子本是不必忧心的……”

话及此处,两个人的眉心都紧紧的蹙起来,余猗娴是忧心,关氏是隐约猜到了什么。

余猗娴继续说:“这些时日,您瞧着祖母的样子,还没看明白吗?我和小姑姑已如此了,一不做二不休,恭娘的婚事,祖母日后也定是要拿捏取舍的!她那样天真可爱的心性……”

“若是祖母足够狠心……”

关氏心头一凉,手微微抖了起来,余猗娴忧心忡忡:“宅门里头,腌臜事桩桩件件的,也不比宫里好过多少。”

“恭娘身边的小丫鬟,您也是知道的,那性子也和恭娘一样,玩闹做伴能到一起去,照顾人也算在行,可内宅谋算……别说擅不擅长了,她狠的下心性吗?”

“女儿仔细算过了,离恭娘出嫁也就只有三四年了。现在不替她谋算,日后我人在宫里,消息不能及时送进来,很多事我又鞭长莫及。”

“让秋崒跟着恭娘,她一向妥妥贴贴的,遇上事恭娘身边也好有个可出谋划策的人用,您在府里,我在深宫中,咱们也多少能安心些。”

话已至此了,关氏不是糊涂人,她心中能想明白,能算清楚。

可是关氏只想了一下,明白关窍,便瞬间紧握住她的手,满脸忧色道:“那你呢?你事事以恭娘瑾儿为重,替她们筹划打算,你怎么办?”

余猗娴心中一暖,她的母亲永远那么好,事事都先紧着她,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1母亲的恩情她还不尽,自然要关爱弟妹,在母亲顾不到的地方护好他们,未雨绸缪。

她俏皮一笑,轻轻挽住关氏胳膊撒娇:“母亲怕是忘了女儿不是?”

她浅笑道:“女儿心中的谋算可也不差的!您从前不是总说我少年老成嘛,现在,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况且,”她继续说:“绮菱虽没有秋崒稳重,可她聪明伶俐,反应快,应变能力也强。而且,在宫中寂寞,有她这么个活泼开朗的,也能时时宽怀。”

关氏沉思半天,望着余猗娴叹一口气,终是应了。

“刚刚你不是说,这是其一吗,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余猗娴的神色慢慢冷下来,带着一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冷漠。:

“这件事女儿斟酌再三,还是觉的这么做最合适。”

“三妹妹年岁渐大了,按着规矩,应该抱到您膝下抚养。可甘小娘仗着父亲宠她,没有分寸,迟迟不肯点头。”

“可她那个样子,能将三妹妹养成什么好性子,没得白白毁了我一个妹妹!”

“她倒是打着一手好算盘。别看她人不能出府,倒是有本事命人从外边探来了消息,她一向有几分聪明,心中有了利弊算计。就去在父亲面前…………算计着女儿入了宫!”

关氏之前并不知道女儿会入宫还有甘姨娘的手笔。此时乍然听闻,她心中气极悲极,脸色铁青,哆嗦着身子就要冲去侧院找甘氏算账:

“这个贱人!!毁了我还不够,还要毁了我的女儿!”

“母亲!”余猗娴紧紧搂住她:“女儿今日与您开口不是想让您动气的!外面宫里的人还在呢,恭娘和瑾哥儿还没定亲呢,好歹顾惜着余府的名声!”

“咱们不能冲动。女儿之前已经警告过她了,现在又又有了后手,她定会吃到苦果的。”

好说歹说安抚着关氏重新坐下,服了安神的参茶。她劝慰道:“斗了这么多年,咱们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下手,这一局是咱们没算到,有所疏漏。成王败寇,下一局再扳回来就是了。”

关氏忍不住泪眼婆娑:“可是搭进去的,是你的未来啊。是娘亲没用,护不好你。”

“没事的娘亲,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2 天无绝人之路,这次进宫,谁知道会不会别有一番天地呢。”

她附首到关氏耳边:“女儿已有了法子,也好叫她以后有所掣肘,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女儿要离府了,”她转过身,冷笑一声:“不如就此成全了她。”

“甘小娘……已有三月身孕了吧。”她语气冷冰冰的,问的却不是关氏,而是直接问了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妈妈。

李妈妈惊了一下,随即仔细盘算了认认真真回答:“是有三月了,应当还要再多一些。”

“……”余猗娴但凡想起这事,便如鲠在喉,关氏从小培育的好教养和容人之雅量她是半分也不想分给她。

那甘小娘要是安安生生的,她倒也不会对父亲的……多加置喧。

可这位妾室,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自打她进了门,三天一挑衅五天一争宠。

关氏虽是当家主母,可她被安仁伯府的老太太一路顺风顺水宠大,性情仁厚端庄,善良温和。

后宅的手段,她虽明白,却也不会去心安理得的去害人。故而甘氏愈发猖狂,关氏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老太太又一向是高高挂起,不闻不问。家中的主君——余耀德,更是耳根子软,惯被拿捏的。

关氏受了委屈,为了家宅安宁,粉饰太平,更为了心爱的宠妾。他要么置之不理,要么装聋作哑和稀泥。久而久之,关氏也对他彻底死了心。

但是家中不太平,最受苦的却是孩子。

余猗娴见多了母亲暗暗垂泪的样子,为了护着母亲不被欺负,她逼着自己迅速长大,,小小年纪,竟像已个常在内宅混生活的妇人,工于心计,满腹算计。

她一步步的下着棋,揣摩父亲和祖母的心思,拿捏下人们的性情,步步为营,竟替母亲,在这余府慢慢撑起了腰。

关氏看着心疼于她的少年老成,却已无能为力。

就连妹妹余恭娴,余猗娴心中明白,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极为聪慧,深谙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处处帮着姐姐,必要时装傻充愣讨好卖乖。

在这样的宅子里,每个人都有面具。有的演给别人看,有的演给自己看。

1出自《诗经》中的《国风·卫风·木瓜》

2出自老子《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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