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还未多说什么,一旁的少年却是顿时火冒三丈,抄起挑水的扁担就朝她们砸过来。妇人想拦都来不及。
眼看着扁担的一头就要砸向辛子的面门,苻千凡扑过去一把搂住她。
他想得很简单,自己给辛子挡了最多就背上挨一下,但是如果辛子脑袋上挨这一下,说不定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没准还会被打傻了!
然而他却低估了少年的力气,这一下疼得他简直说不出话来!
苻千凡很怀疑这个少年如果再懂的点技巧的话,能一扁担打得人半身不遂!
“嘶……”他抽着气,“辛子,快扶住我,我要站不住了。”
辛子赶紧一边搂住他的腰膀将他扶住,一边转过头去,厉声喝道:“你大胆!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这是她第一次以官威压人。
妇人也吓得不轻,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力气她很清楚。刚才那一下分明是发了狠劲。
她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扁担,拿在自己的手上,一下又一下地往儿子身上打去。
那少年却是直直站在那里一声也不吭,只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她们。
“你还不认错?”妇人似乎是打累了,停下来指着少年道。
“我没错!”
“好,你没错,是娘错了,是娘不该从小就跟你讲那些。让你变得如今这副气性!”妇人也红了眼嘶声道。脸上也滑过两道泪痕。
少年见到妇人这般,终于变了神情,痛苦道:“娘,我们不是罪人!”
屋内一大一小两人闻声赶出来,见状依偎到妇人身边轻声安抚着她。
辛子和挨了打这会儿正痛得抓狂的苻千凡倒彻底成了局外人。
听到苻千凡呼痛的声音,后出来的两人中,年纪较长的那名女子仿佛才注意到她们。
女子娉娉走到二人身前,福了一福,“二位大人请恕罪,兄长他……沈湘在此替兄长给两位赔不是了。”
苻千凡冷哼一声,“你替他赔不是?嘶……你有那么大的脸吗!”
沈湘素净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她还从未被如此直白地羞辱过。身子轻晃了一下,又强自镇定下来,直直地跪在了她们面前。
“小女子求两位了,你们打他一顿也好,若是不够出气,小女子任凭二位发落。只求……留兄长一条性命!”
她们也曾是官宦之家,如何能不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样的罪名。
若是眼前这两人真计较起来,她大哥只怕真的性命难保了。
这时与女子一同出来的那名稚童也跪在了她身旁。
“两位哥哥,娘亲总说大哥不懂事,你们就饶了她吧!”他其实又懂得什么呢?不过就是意识到他大哥可能惹上了麻烦,下意识地跟着姐姐做同样的事情罢了。
接着又是起先那名妇人,少年哪能看着母亲弟妹给人下跪?便冲过去拉扯他们。
妇人紧紧拉住他,几乎是嘶吼道:“你跪下!”
“娘!”
“如若不然,娘今日只能先去黄泉给我儿探探路了!”
言尽于此,少年只有愤愤地跪了下来。
看着齐齐跪在眼前的这一家子,辛子到底有些不忍。
但扁担不是打在她身上,她没有办法替他去原谅施害者。
这时苻千凡道:“我就是不放过他,你们待如何?”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一个罪人之子都能对他动手了!
妇人愣了一下,许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但也只是片刻迟疑,就道:“那就请大人把我们母子四人都拿回去。”
苻千凡被她气笑了,“以命相要?小爷我偏不吃这一套!”
说着便由辛子搀着转身就走。
沈湘知道,这两人此番一走,用不了多久,再来的便是要取她兄长性命的人了。
咬咬牙,准备最后一搏。
“大人请看在先父曾为大邺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饶我兄长一命!”
苻千凡停下脚步,却也不回头,只是背对着她们问道:“你父亲是谁?”
只要她说出来的名字不足以让他心甘情愿挨这一下,那他便再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半刻。
沈湘似乎看到了希望,“先父沈晦!”
“哼!果然是罪人之后。”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妇人终于瘫倒在地。
惹了祸的少年捏紧了拳头,“娘!大不了就是一死,孩儿不怕!”
妇人再未看他一眼……
胡人向导站在村口,看到辛子搀着苻千凡走出来,个高的那位看着像是受了伤,赶紧上前想要帮忙。
“别碰我!”那人还未碰到苻千凡的胳膊,就被他甩开。眼中的厌恶之色藏都藏不住。
看到向导慌忙退至三尺之外,神色才有所收敛。继而看向辛子,她脸色也似有不对。
“你可怜他们?”
“没有,只是觉得你今日比之往常有些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的,现在你总该知道,对待这些人本该如此。你也不必可怜他们,他向我动手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可怜我!”
说罢又将半个身子都倚在辛子身上,“哎哟小爷我的背哟!”
看他又恢复到往常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辛子摇头失笑……
“小二哥,劳烦备些上好的伤药送上来。”回到客栈路过前庭的时候辛子嘱咐了一声,便带苻千凡回了房。
不多一会儿小二便带着一个托盘敲了门走进来。
辛子见他进来便对苻千凡道:“我先出去,待会儿再来看你。”
苻千凡却拽着她的腕子,“都还没给我上药,你上哪儿去?”
辛子顿了顿,手指在他与小二之间来回比划着,“让小二哥给你上啊!”
“小爷的身子怎么能让他碰!赶紧的。”说着又指了指小二,“药放着,你出去。”
小二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倒也没觉委屈,临走前还夸了句,“这哥儿俩感情真好!”
苻千凡趴在床上将衣物褪下,一条足足一尺长,半个巴掌宽的伤痕暴露在眼前,青紫青紫的。
托盘里各式各样的药都有,辛子在他背上倒了些药油。天气有些冷,搓了搓手就上手将他背上的药油抹开。
苻千凡乍一下被他冰凉的手冷得哆嗦了一下,居然想起刚才去拽他的时候看到的那条手链。
“你手上戴的什么?怎么戴这么个娘们唧唧的东西!”
辛子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伤痕。
“哎呀,轻点儿,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我给我未来媳妇儿留的不行吗?”辛子没好气道。
“哟,咱辛子想媳妇儿了?十六有了没?你这估计还得多想几年。”扒拉过她的左手,将手链摘下来,“给我看看。”
手链上吊着的小铃铛在他的晃动下叮当响着。试着戴着自己手上,将上面的活扣松到最大程度才戴上去,勒得有些紧他却还要嘴硬道:
“不错,我戴刚好。兄弟我先帮你保管着,以后你找着媳妇儿了我再把它交给弟妹。”
他背上的伤有积淤血,要些手上功夫才能彻底抹开,辛子没办法,便提议道:“你这伤口积淤,洛兄应该会些化淤的手段,不若找他来?”
“也好,”苻千凡穿好衣服,“今日有些疲累了,明日再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