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蒙蒙,路旁的火把在战斗之后散落到地上,已然熄灭,白纸黑字的灯笼散发出冷冽的光,一伙人影渐渐映入眼帘。
队伍靠近后,李秦淮便认出了前庄的三婶一家子,还有李仁全一家……
全部都是李家村村民,他们每人手中拎着一盏灯笼,穿着平时的衣服,但却一言不发地向前飘着,虽有火光,但无人影。
“这是阴兵过道?”李秦淮小声问武老头。
“阴兵,阴兵,这是兵吗?这是李家村的所有村民!”武老头指头一顿乱掐,口中低声念着咒语,眼瞅着村民们慢悠悠地飘向大青山。
“奇怪,惊神舵捣鼓的是什么?怎么会将李家村的生魂引渡到大青山内?”
“指不定就是失传的阵法,老头,你见识还是不够啊。”李秦淮调笑一句,骤然面色一变,他在队伍最后看到了李瑾儿。
李瑾儿手中却为拎着灯笼,也与其余村民的麻木不同,她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当看到李秦淮时,便要冲过来,但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牵扯她,将她拖拽向大青山。
李秦淮一个箭步冲过去,但手却从李瑾儿的身上穿过,她也是生魂的状态。
武老头见状,急忙用一块锋利的碎石戳破李瑾儿的手指,挤出一滴鲜血,他右手食指沾血,口中念着咒语,在左手掌上画出一道符。
“回!”他低喝一声,伸手一拽,如同拽着千斤重的石头,面红耳赤,青筋四鼓,瞅了一眼李秦淮道:“还不快来帮忙!”
李秦淮拽着武老头的干瘦的身子,气沉丹田,用尽力气却难挡那股莫名的力量。
“呵!”
他大吼一声,催发气劲,用出了一式虎抱,方才将武老头拖拽出来。
武老头顾不得骨架子都要散开,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李瑾儿的脸上画出繁复的符咒,拽住李瑾儿的生魂,硬生生按压到身体中,做完一切,他同李秦淮一般瘫倒在地。
走在道上的村民骤然停下脚步,似乎在等人。
“这就结束了?”李秦淮按住李瑾儿的脉搏,心跳已逐渐恢复正常,但李瑾儿还是没有醒来。
“暂时应该没事。”武老头松了口气,目光囧囧的盯着李秦淮问道:“没看出来啊。”
“什么?”李秦淮觉得武老头的眼神意味深长。
“是有人施法,生祭了李家的后代血脉,凡是入了册的都会被抽出生魂以供烛龙脉吞噬,”武老头道:“老头我眼拙,竟没看出你这朝夕相处的小娃被夺了魂。”
“老头,现在可不是追究的时候,说说该怎么破法吧。”
“先生说当代惊神舵中有三大高人,一僧一道一宗师,想来能够用出这等诡异的生祭招数的必是那一道,听先生说是个师从五斗米道的术道高手,那一僧来历不知,但棍法非常,昔年先生曾与之交手过一次,未分高下,那一宗师是先生幼年时的师傅,如今虽已至耄耋之年,但惊神舵中的古怪玩意颇多,实力不容小觑。”
李秦淮随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道:“你是说我要闯入惊神舵?再在一僧一宗师的阻拦下锤死那一道?”
“以力破巧,只能如此。”
“老头,”李秦淮一指路中央刀马旦的尸体道:“就这样一个小喽啰我都快应付不来,你让我去捣了他们老窝?是你脑子瓦特了,还是我嫌活的不够长?”
“如果没有黑天尊护体,你杀他易如反掌。”
“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有办法。”武老头喘着粗气,瞟了眼停在路上的生魂道:“他们暂时不会再有黑天尊的庇佑。”
李秦淮两手一摊,道:“我没力气了,内脏也受伤了。”
“不巧,这个我也有办法。”
“那就去。”李秦淮丝毫不拖泥带水,“有什么办法快对小爷招呼过来。”
武老头将手伸入裤裆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递给李秦淮道:“吃下去,八个时辰内你的伤势不会复发。”
李秦淮皱眉,接过符纸,上下打量,翻着白眼问:“老头,这不会是你从裤裆里掏出来的吧?”
“哪来这么多废话。”
李秦淮摇摇晃晃站起身,说道:“他们舵主就在先生家的地窖里,不能问出些什么?”
“先生问了三年了。”
李秦淮沉默十几秒,又道:“先生是坏人吗?”
“怎么说?”
“村里的人是先生杀的,他用村民的尸体培育骷髅参孢子。”
“先生病了,而且总有人要牺牲。”武老头不耐烦地摆手道:“快先把小丫头送回去,再去我家的床底找到先生画的惊神舵的地图,快去快回,我这把身子骨可不经折腾,没曾想逃了四十年,这把年纪还要操心,真是八辈子造的孽。”
话音落下,李老头走到路中央队伍的最后,所有生魂不再迷茫,而是继续向大青山走过去。
李秦淮目送武老头的身影随着生魂渐行渐远,没入大青山的迷雾之中。
他举着符,眯着眼道:“别真是从老头裤裆里掏出来的,那可真骚得慌。”
然后,他吞下符纸,很快一股热流从丹田内升起,流入四肢百骸,他迅速拎起李瑾儿背到后背,耳边生风跑回家。
将李瑾儿安顿好后,他一脚踹开武老头的家门,从床底翻出一本先生赠送的史记,从书中找到惊神舵的地图。
“汪汪——”
门口的大黄带着从李二河家拎回的小土狗嗷呜直叫,李秦淮俯下身子,摸摸大黄的脑袋,笑呵呵道:“回来请你吃肉,这次是真的。”
他眯着眼看向大青山脉的方向,念叨一句:“怎么没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走咯。”
他冲着堂屋的方向摆摆手,一步一步没入黑暗之中。
大青山中,一个身影冲破迷雾跌跌撞撞跑下山,正是先生,他口中还在念叨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不过他双目赤红,披头散发,手中握着一根通体乌黑的野山参。
正是骷髅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