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端着的娟柔再维持不住，撕毁绣品发泄似的重重扔掷，嘴唇颤抖指尖发白，双眸直瞪紧林颜瑶，浓浓的悲切被看得一清二楚：

“倘若无欣阳郡主帮衬，我当年乃五品小官之女，如何嫁入尚书府为妻？你今日又如何能风风光光的做尚书府嫡长女？”

“我家底弱还得你父亲厌倦，下人们阴奉阳违、懒散懈怠，罗氏气焰日益嚣张快要压过我一头了，若非帮着欣阳郡主讨点好处，早被厌弃到尘埃里去了。”林夫人将从不道与外人的苦楚诉来，望得女儿谅解。

可惜一番自白在事实面前太过苍白，林颜瑶垂手两旁眼神对上母亲，以往劝过无数次的话再提“母亲，欣阳郡主不可信更不可靠，您最最大的倚仗只有您自己。”

“好，娘知道了别说了，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帮她了。”林夫人手头继续穿针引线，新布帛上很快绣出朵锦花，回答一如既往的敷衍。

见此，林颜瑶笑容苦涩裙衣捏的皱巴巴，母亲绝对没听进去，但凡欣阳郡主旧势依在不到，母亲绝不会不助欣阳郡主作恶，她又该如何阻止？

对于阿姝暗暗瞒下此事她心念感激，脑中老是想起裴瑾淮执住她的手温柔道“瑶瑶，你等等我，我会说服母亲来娶你的！”

为了自己裴瑾淮头次忤逆裴夫人的意思，可自己当真配得上这份爱吗？裴夫人目光长远看出她母亲的本质，也许，裴夫人是对的。

.

“母亲，这忒突然了罢。”谢姝惜想过皇上会赐下许多赏赐作为安抚，品级封赏却令人意外。

封了乡君后她便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甚至身份上压过长姐，她不愿，长姐在她心中是绝好的女子，她不想任何人压过长姐，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愿意。

“阿姝，同你的性命相比，品级算什么？”谢夫人端着仪态荣辱不惊，疑惑纳在心中，本朝世家朝臣女儿大多不可封品级，仅因此获个品级全在皇上一念之差。

谢凝清没有嫉妒妹妹，相反为此高兴，妹妹刚入京圈不得人承认，现下自己可照佑一二。

出嫁后顾及不到，届时妹妹一人应付不来，多个乡君封号想来无人感明面欺负。

谢姝惜不认为自己天生幸运成这样，看众人反应她多少能明白赏赐偏重了。

长久以来，裴初卿总在暗处护她予她最好，此次是否又为他相助？

“先不说这个了，清儿，娘给你相看的几家公子都写在册子上了，你回头可有满意的。”册子递由给钱嬷嬷，钱嬷嬷继而双手呈给谢凝清。

猝不及防提到长姐婚事，谢姝惜杏眼瞪的圆圆，手中糕点差些捏了个稀巴烂，惊愕失色道“长姐要相看婚事了？这么早？”

瞧她满面震惊与不舍，谢夫人破面大笑眼尾细纹渐显，难得柔声解释道：

“你长姐九月几集，届时婚事要在过后几天定下，年底在家待嫁，约莫明年便要出嫁了！”

“长姐，我不舍得你！”她能与长姐相处时间余剩一年多，前世，杜姨娘那时已得了算计，希望重来一回长姐婚事能美满。

谢凝清同样也舍不得妹妹，婚姻之事最忌拖沓，由不得她做主：“阿姝，长姐也舍不得你。”

谢夫人一面翻阅账本一面听姐妹二人互诉衷肠，难得打趣道“好啊，你们姐妹情深，反倒显得我铁面无情。”

知是在揶揄打趣，姐妹二人莞尔相笑，化开了抹抹忧伤。

“阿清，下月群芳宴我已为你安排好，你可先见见再做定夺。”等她们笑完，谢夫人继续道。

在婚事方面谢凝清无欲无求，甚至不提一点条件，温顺应答：“但凭母亲做主”

又有宴会？深深地疲倦感涌尽全身，抱有微小的侥幸谢姝惜轻问？“母亲，我要参加吗？”

“当然！皇后娘娘的宴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的到你这就不情不愿了？”不用瞧谢夫人都能意会出她此刻的憨懒样，好笑道。

谢姝惜道“当然情愿！只是宴会太多阿姝有些累了。”

谢凝清噗嗤笑到“阿姝可知，我去年参加了大大小小宴会总共13场，你还算赶上了好时候。”

“十三场？！平均一月一场，长姐如何吃得消？”谢姝惜忍不住问到。

谢凝清端坐身纤挺直，一截白皙的颈脖露出，认真道“多年来，我已然习惯，自然不觉着累人。”

要知道响亮的名声不正是靠一场场宴会堆砌出来的吗？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展露自身美好得人口口相传，声声赞扬。

“下月群芳宴与以往不同，往年男女间远远悄看，今年可隔屏交流洽谈。”此回改动为谢夫人伙同几位有女待字闺中的夫人们所谋划，暗线涌动操作后得了皇后娘娘的首肯。

“好，都听娘的。”谢凝清草草阅览册子，快速过了几遍，分毫不在意道。

她对自己婚事要求不高，人品好行为端正即可。

在她眼中婚事不过是和一个无甚好感的男子成婚，婚后生儿育女，顺带应付一大堆妾，或闹腾或安分或阴毒。

对欲情情爱爱风月之事她凉薄至极，提不起半分兴趣。

“长姐，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乘母亲在翻账本，谢姝惜凑近悄然问道。

“没有。”谢凝清果断摇头否认，耳坠随动作摇曳，珠子摇晃了许久才停下。

“嫁予不喜欢的人不会遗憾吗？”谢姝惜心有所爱便不愿瞧别人一眼更别说所嫁他人。

对于这个问题谢凝清连想都没想，目光滑过册子中张张画像，半点波澜未起，平淡道“无所谓，反正都不喜欢。”

谁也没发觉，说到此时谢夫人翻账本的手不自觉收紧，眼神紧盯着一页账目良久，回神不过。

遗憾吗？不遗憾吧？日子安逸和顺有女懂事得体，得下人尊敬畏惧，攥全府掌家大全，外人讨好艳羡。

可为何？为何依旧低迷了这么多年？除了觉得亏欠钰书，别的呢？一定有的，答案差点呼之欲出，她用全力再次摁紧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