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是冬日,未寄给春的一封信笺。
一年前的锦州,曾是父亲通告文书里的一个印章。但和这双腿一样,他们都没有办法预料自己的去留。
当踏入这座高耸的城门开始,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最丑恶的人。
“存儿,你会在这里好起来的。”
其实,他不相信父亲说的话,每一句都不相信。
在他的眼里,这个满脸伤疤的男人,心底永远只会守护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害得他双腿尽断,永远抱憾残疾的仇人。
“父亲,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最厌恶的,是每天如期而至的脚步声。当月光从眼底离开的时候,他知道那两个人又回来了。
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起居,也活生生的剥离了他仅剩的一点尊严。
是的,他是个残疾人。
他要一辈子这样碌碌无为的活着、要一辈子依靠别人照顾而活着,要一辈子这样卑贱的、痛苦的活着!
远郡卧残疾,凉气复天明。
朝日阁的窗梗筑的很高,他每天都能看见街道上来往不穷的人群,为了生活奔走了自己的一生。
日升月落,他一共看过了一千四百三十遍的锦州,也看着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父亲,我好冷。”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仿佛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冬日一般,不断的堕落着。
而每晚能温暖他的,只有那些服侍过自己的下人。他们的尖叫声和鲜血,成了锦州最有用的良药。
原来锦州的人,都是这样互相取暖的。
父亲无视了从他房间里不断搬出来的尸体,只是一一封了些银两给他们安葬。
是的,他那个秉公不阿的父亲,除了工作和林家遗女的下落以外,什么都不会在乎。
朱存知不止一次的想过,她为什么会出现。
“窗外的花谢了,它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难过?”
眼前的花瓣与我渐行渐远,它们都去送行远去的故人了。
我突然想起初入朱府时,他曾和我说过,万事万物都有灵性,而我们始终都在寻找自己的春天。
“干净的人,不适合在这里。”
这句话,从来都不是一句祝福。
朱存知知道,与其自己亲手杀了她,还不如让这个一直在父亲心里如月光般皎洁的少女永远跌入泥底,变得和他一样。
为什么,你毁了我,还想毁了我的家庭吗?
“只要有小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手边的汤羹已经凉至碗底,入口皆是翻江倒海般的苦涩。我就这般沉溺在窗外的茫茫之中,好像又被拉回了昨夜沉沉的噩梦。
大雨中,我提着熄了烛火的灯,听打更的人唤着锦州的夜。
长街的屋檐替我淋了一路的雨,我敲响了十二条街上大大小小医馆的门扣,却无人愿给我回应。
“圆子,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的。”
当她死的那一刻,他柜中那盘白玉生虎棋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颗黑子。
堆砌的金元宝远比我无力的求救要管用,他们只需要安心的睡上一觉,就能获取一笔不义之财。
而我睡着了,就永远失去了一个朋友。
“没想到,锦州也能看见霓虹了。”
我在昨天迷了路,清晨的日光确也恍然迟到了。
此刻,上天剥离了它的快乐,点亮了楼阁连天的半边美好。五色的光线针织的,是圆子期待了许久的春天。
“我们都是来人间,看看太阳的。”
他对这一刻的温暖,有了一瞬的迟疑。从远处眺望,是那个少女痴念的彼方。
他看着我,站在半丈高尺的阁楼上,为下一秒的粉身碎骨,求一束希望。
“那是锦州夺不走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