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林沐风与林毓秀便启程回千霞山了。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也不觉路程漫长，只是近日不知为何，林沐风开始变得嗜睡起来，精神也大不如从前，每每与林毓秀说不上几句话便觉疲惫，需要休息。

林毓秀自百年前林沐风无故死去之后，四处拜访名师学了些医术，然而为林沐风诊断之时，却又觉察不出什么，只当他是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因林沐风嗜睡，林毓秀便去买了辆马车，这样既不耽误赶路也能让林沐风好好休息。

林毓秀驾着马儿在山间的小道上走着，阳光洒在她身上，鸟儿在头顶飞过，林毓秀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地可爱。

回到千霞山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黑了，林沐风的师父似是早就料到他们今天会回来，早早地就在那儿寺庙门口等着。林毓秀下了马车朝他行了个礼，然后扶着林沐风下来。

“师父···咳咳···”林沐风才刚开口便是一阵咳嗽，师父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天意啊，天意啊。沐风林姑娘天色已晚，晚上更深露重的容易着凉，快些进来吧。”

林毓秀搀扶着林沐风进去，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方丈所说的“天意”是什么意思，师父早已为两人准备好了晚饭，热乎乎的汤饭进入胃里，林沐风觉得自己的身子一阵轻松，精神也好了几分，他多日未见师父想与他老人家好好叙叙，可师父却摆摆手让他快些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林沐风咽下了口中的话，点点头回了房。而林毓秀没有东，她知道方丈有话要和她说。

烛火摇曳，照映在林毓秀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切。“方丈，可有话要告诉我？”

方丈看着林毓秀，又是叹了一口气，他怕是要把这辈子的叹气都用在今天了。“林施主，老衲颇有几分佛缘，数年前窥得天机，沐风与你有一段孽缘，若能斩断这缘，便可百岁无忧，一生顺遂。如今看来，恐怕是没有斩断，林施主，沐风怕是时日无多了。”

林毓秀闻言如雷劈中，站在那儿半晌不能回过神来，她颤着声道：“什···什么叫孽缘，什么叫时日无多，方丈，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方丈摇了摇头，眉目间全是不忍。“林施主，沐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怎会无辜编排一些诅咒他的话呢？沐风如今的状况你也知晓，老衲真的于心不忍啊。”

“那可有办法补救？我离开沐风，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如果可以，我愿意永生永世不再出现，又或许我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试着将自己的寿命渡给沐风？那些奇文异志上不是经常有这等事发生吗？”

方丈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林毓秀，又是一声长叹：“沐风的命数已定，林施主若是要强行改变天意，只怕沐风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方丈不能再多说下去了，泄露天机对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只是不知道这林毓秀是否懂得放手这个词，她与林沐风的情缘本就只有两世，这一世沐风死后两人便再无瓜葛若林毓秀执意寻找，只怕会是害了沐风。可是这些方丈没法告诉林毓秀，而等林毓秀自己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是几千年后了。

林毓秀浑浑噩噩地来到林沐风的房前，她悄悄推开房门看着正在安睡的林沐风，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开始流下来，明明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了。林沐风即将还俗，紧接着他们就可以选定良辰吉日然后成亲，成为一对幸福的夫妻。她一直一直都在等待着与林沐风重逢的这一天，她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了，好日子还没有过上几天，转眼就要消失。

林沐风突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对站在门外的林毓秀招了招手“阿秀，过来。”林毓秀走进去，趴在他的胸口上，林沐风拭去她脸上的泪，缓缓开口“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面我是个小孩子，被你在河边捡到，你将我抚养长大，我渐渐喜欢上了你，顺理成章的我们在一起了，可是没多久我就病了，你为了救我去当药人。躺在病榻上的最后一刻我还在想可惜没能见上你一面。阿秀，我就是林沐风，对么？”

“是，一直都是你。”

林沐风轻轻地笑了“我好高兴，我就是他，只是我实在是个短命鬼，没法再陪着你了。”林沐风脸上浮现出释然又遗憾的表情，林毓秀抬起头，眼神满是惊慌与害怕。

“不，我不想你走，沐风，别丢下我一个人。”

林沐风轻轻抚摸着林毓秀的头发“我想明日就成亲，好么？”

“好，我盼这一日已经盼了一百年了。”林毓秀轻轻吻上林沐风的额头，内心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限的怅然。

······

成亲之事决定的突然，许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林沐风与林毓秀并没有特别在意。在方丈的主持下他们完了婚，林沐风这日精神特别好，一直有说有笑。可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有些心软的师兄们悄悄红了眼眶。

在众人的搀扶下，他们进了洞房，两人身着喜服坐在床上，他们喝了交杯酒，林沐风头靠在林毓秀的肩上，听林毓秀将他们上辈子的故事。

“沐风，你当时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林毓秀伸手比了个小猫大小“还是喝奶的时候，别人不肯卖给我，我就半夜去偷······你大了就不肯再叫我姐姐，我问你为什么，你说···”

林沐风的手从林毓秀的手中滑下，整个人全部倚靠在了林毓秀的身上，林毓秀颤着声音道：“你说，你爱我。”

林毓秀吻上林沐风还带着温度的唇“我也爱你，沐风。”

林沐风死了，死在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里。

林毓秀现在才明白，真正令自己觉得遥远的不是距离和时间，是那个心心念念、为之执迷的人，你再也无法拥有。

“我们还能再相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