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房间内,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某个小短腿。
“哪里的小王八蛋,敢在这捣蛋。”有人回味过来,训斥道。
“我是实话实说。”江平安装出一脸熊样,挑衅地看着对面一群人。
说实话。
他原本是打算一直装傻子的,毕竟以前的江平安是个呆头呆脑的小胖子,突然切换画风,后果很严重。
可苏醒大半个月,父母对他的呵护,渐渐让他放开抵触,融入江家。
有了认同感。
他就看不惯老爹被人欺负,还是被一帮充满优越感的庸医欺负。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阿呆,别乱说话。”
江太仁见儿子为自己出头,心中一暖,委屈消散大半,可想到后果,脸色瞬间苍白。
“犬子从小野惯了,没见过世面,胡言乱语,我在这给诸位赔罪了。”
朴实憨厚的江太仁,将江平安拉到身后,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满脸赔笑朝众人鞠躬赔罪。
宋智失望地看着江平安,这孩子太不争气,这不是给他爹添乱吗?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怕是故意唆使小孩出头。”
“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医术不行,医德更差。”
那三个坐堂医,没打算放过江太仁,纷纷落井下石。
王典史虎眼一瞪,目放凶光,正要将江氏父子哄出去,却被田臧抬手打断。
“区区一个铃医之子,也敢说老夫大错特错?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田臧往太师椅后一靠,一脸玩味地看着江平安父子。
“对,别拿你儿子使挡箭牌,自己说个明白。”众人回味过来,纷纷起哄,准备看笑话。
江太仁是本分人,不会撒谎,腿都有点发软,可还是倔强地将儿子护在身后,正盘算如何低头认错时,身后的江平安却站了出来。
“这么简单的问题,何须我爹出马,我就能搞定。”
江平安斜睨众人,冷笑道。
“哦,你说说看……”田臧微微开眼,如同猫戏耗子般看着江平安,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江平安不顾老爹使眼色,扬声道:
“老夫人这病,的确是消渴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方子却大错特错。”
什么?
方子错了?
众人捧腹大笑,一个小屁孩居然说田大夫的方子有问题,实在太好笑了。
有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王典史厌恶地挥挥手:“你这小娃子,赶紧退下,否则打烂你屁股。”
“回大人的话,小子不是胡说。”
江平安扬声道,声音稚嫩却不失严正。
本想安安静静做个看客。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帮庸医咄咄逼人,还想看他两父子的笑话,想让他们低头认错?
没门!
江平安前世能考进帝都大学,一路火箭式坐上急诊中心副主任,也是骄傲的主,没有谁能让他低下高傲的头颅。
除了托尼!
拿定主意,江平安上前两步,不卑不亢地说道:
“小子初学医术,有幸目睹家父治愈过一例相同的病例,今日见有人误诊,一时孟浪,才好言相劝,大人若是不信,尽管用田大夫的方子,小子斗胆说一句,老夫人恐怕是醒不了……”
醒不了?
王典史瞳孔一缩,目放凶光。
他虽是粗人,在官场也摸爬滚打十几年,表面粗狂那是假像,其实心思细腻,否则在永城官场早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本还以为小孩子胡闹,可此刻见江平安沉稳大度,应对自如,心中先有几分好感,再细细一听,江平安言谈颇有条理,无形中又信了两分。
一时犹豫,征询的目光转向田臧。
“呵呵,区区黄口小儿,居然敢质疑老夫的方子……”田臧终于张开双目,正视江平安。
其他人见某个小屁孩谈吐得体,言之凿凿,不禁面面相觑。
唯有江太仁一脸懵逼。
我儿子说的是我吗?
我怎么没有半点印象?
“你说我的方子有问题?那你改改?”田臧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平安。
“改不了。”江平安老实摇头。
“算你识相……”
田臧冷哼一声,还没说完,就被江平安一句话差点噎死。
“我刚刚说了,这方子是大错特错,如何改?”江平安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讽。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立马变得相当古怪。
当面说人误诊,乃是医家大忌。
这哪是打脸啊?
这简直就是将田臧的脸踩到地上使劲的摩擦摩擦。
“竖子,你岂敢……”
田臧闻言,拍案而起,老眼陡然一瞪,死死地瞪着江平安,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敢坏我名声?找死!
古人重名胜过性命。
田臧心中泛起一股杀机。
“王大人!”
田臧朝王典史躬身行礼,眼神闪过一丝狠辣,“令堂病危,草民好心诊断,却被无知小儿诋毁,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那你的意思是……”王典史皱眉道。
“老夫这方子,乃是依据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若服此药,一个时辰便可奏效,若是令堂苏醒,还请大人严惩这对招摇撞骗的父子,还老夫一个清白。”田臧阴恻恻的道。
江太仁脸色大变,正欲求情,却被江平安强势打断。
“我对爹的医术有信心。”
“比就比。”
王典史见状,脸色一沉,“好,若是方子奏效,本官当按律法,赏他们父子俩二十大板。”
江平安面色淡然,江父却满脸忧色,见木已成舟,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自己代替儿子挨那二十板子。
只有宋智摇头叹息:
是非只为多开口,太不明智了。
他也爱莫能助。
王典史冷着脸,招来一个捕快,递给药方,嘱咐其按方抓药煎治,众人则回到座位上,闭目养神,静观其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气氛愈发凝重。
“大人,药好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一个药铺的小厮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卧室。
“让我来吧。”田臧缓缓起身,接过热腾腾的白瓷碗,走到床侧,嘱咐一番,让丫鬟服侍,将汤药灌入昏迷的老夫人嘴中。
看着药汁缓缓送入病人嘴中,江太仁的心悬到嗓子眼,一想到病人若是苏醒,王典史这等粗人,绝不会手下留情,不由心中焦虑。
眼看汤药服下,田臧松了一口气,踱步坐回太师椅,双目半闭半合,嘴角重新浮现自信的笑容,宛如智珠在握。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
田臧的笑容渐渐僵滞,老夫人的病情没有半分起色。
“这,不可能……”
田臧坐不住了,死死瞪着昏迷的老夫人,满脸难以置信。
那三个吹捧田臧的医生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
王典史脸黑如炭。
先前田臧信誓旦旦,打消了他的顾虑,然后,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王典史不爽地瞥了田臧一眼,转身看向江平安,“小子,你们家是怎么治的?说来听听。”
“很简单,给我一杯温水即可。”
江平安挡在江父身前,抢先说道。
温水?
众人相互对视,眼中满是困惑。
“不喝药,只喝水?”
“这简直是胡闹啊!”
“王典史,要三思啊!”
“大人,病人已经昏迷两个时辰,此刻毒火攻心,若不速治,只怕危在旦夕。”
江平安看穿王典史心中顾虑,主动开口,“我这法子,简单有效,一碗水下去,半柱香定然见效。”
“拿水来。”王典史果断下令,反正一碗水喝不死人,谅两父子也不敢诓骗自己。
很快,丫鬟端来一碗温水。
所有人好奇的看着江平安,想知道他如何治病,谁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仅仅一碗温水,就能让病人苏醒。
江平安也没避嫌,迈着小短腿,走到四仙桌旁,将剩下的糖葫芦全丢进碗里,然后拿着竹签,费劲的搅啊搅啊!
“这是干嘛?”
“想让病人喝糖水吗?”
所有人惊的眼珠凸出来。
病人是消渴症,本就尿甜如蜜,居然还让喝糖水?
这小子疯了吧?
江平安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搅的很认真,额头都冒出细汗,温水化糖不快,他小胳膊没力,得使劲搅。
“好了,给病人灌下去吧!”
江平安将竹签子一丢,甩了甩酸胀的小胳膊。
丫鬟傻眼了,不知道该不该照做,可怜兮兮的看着主子。
“我亲自来。”王典史大步上前,端起瓷碗,刚走一步,又停下来转身恶狠狠瞪着江平安,“小子,若是奏效,必有厚报,可你若是敢戏弄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狠话,王典史当着众人面,捏开老娘的嘴,将一碗糖水缓缓灌入。
“儿子,待会你别说话,有什么事爹来扛。”江父走到儿子身边,神情毅然,他想好了,大不了自己扛四十大板。
事已至此。
不管儿子是不是胡闹,可出了事必须他来扛,这是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想法。
江平安心中一暖,老爹很给力,不枉他暴露实力演这出戏。
众人屏息凝神,静候结果。
只有田臧冷笑一声,等着看江平安如何出丑。
消渴症本是肺胃热盛,津气两伤,病人口干舌燥,因燥渴而饮水,热邪不除,则津气不复,不调理肺胃,益气生津,光喝口糖水,有个屁用!
八成,又多一碗甜如蜜的尿水。
到时候,
王典史暴跳如雷,且看这小子怎么死……
就在田臧美滋滋的遐想之际,只听到丫鬟一句怯生生的话:
“老~老爷,老夫人眼皮子,好像动了一下……”
哈?
田臧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果然那老夫人正颤巍巍地张开嘴,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病人很虚弱。
可重点是,醒了。
真真切切的醒了。
这一幕,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甩在田臧脸上。
田臧眼前一黑,差点气昏。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