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宸陌害怕老人在柳湘湘面前说出柳含卿和钟蕙兰的陈年往事，于是他只好转移了话题。

“秋天的归鼋岛应该别有一番风景，咱去逛逛怎么样？”余宸陌看着柳湘湘，那眼神既是在建议也是在央求。

柳湘湘本来还有好多话要问老人，但是她现在只好跟余宸陌起身了。

他们踏着满是落叶的小道，看着枝头丰硕的果实。那些果实有些熟透了，有的还显得青涩。

柳湘湘心里有些失落，他本来是要上来问问老人关于她爸爸妈妈的一些事情的，可是她现在什么也没打听到。她伏在望江亭的栏杆上，远远望着黄柳背后的落雁山，那些她曾看到的不堪的画面，又一暮暮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可见。

她一把拍在栏杆上，把实木的栏杆拍得咚的一声响。她看着浣纱江的水一浪一浪地拍击着归鼋岛的岸头，那声音，像极了一个人狠狠地被抽着耳光。她知道，她自己的父亲就是应该被抽耳光的人，但是她太伤心了，她自己的父亲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余宸陌从背后包住她，连她的双手一起拢进了自己的怀里。余宸陌感觉柳湘湘更瘦了，她的两个肩胛骨顶着他的胸口，就像两把刀，再使点劲，就进肉了。

柳湘湘转过身来，头埋进余宸陌的胸膛，颤抖着哭了起来。她闭着嘴，不让自己的伤心从嘴里发出来，她把所有的伤心、失望都化成了眼泪，随着余宸陌的胸口往下流。

余宸陌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她就这样紧紧地把柳湘湘箍在怀里，就像只要松一点，眼前的这个人就要灰飞烟灭一样。

柳湘湘哭累了，就停下了，但她没有动。她的脑袋还是耷拉在余宸陌的身上。这个时候的余宸陌简直就是她的一座山，没有这座山，她站不稳，她倚不实没有这座山，她就要散架，她就要灰飞烟灭。

落日的余晖撒在两个人脸上，撒在红油漆的栏杆上，撒在初秋时节的浣纱江上。

一切都没有办法，当子女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不堪的一面，当幸福的梦变得支离破碎，成长，又成了一条怎样的前路？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回答。此时的余宸陌，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湘，我们走吧！”余宸陌的手和脚都酸了，再保持固定的姿势不动，他就站不稳了。

“嗯！”柳湘湘这声“嗯”又让余宸陌感受到了这个姑娘的生机。他知道，只要柳湘湘用去声“嗯”，那心情就是平复了。柳湘湘毕竟是光一样的女孩子，她可以脆弱到极点，她也可以坚强到极点。她抱着余宸陌，就像是在给自己充电，就像是从余宸陌身上吸取无穷无尽的能量。

柳湘湘整理着自己的刘海，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镜，又吸了吸鼻涕。她看着余宸陌，余宸陌也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柳湘湘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余宸陌。

“没出息那怎么办呀，要不把你扔这我自己走吧！”

“你敢！”

余宸陌牵着柳湘湘，一步一步沿着台阶往江边走。

天已经快黑了，余宸陌划着一叶小船向黄柳驶去。黄柳的灯火亮了起来，他们一点一点靠近黄柳的码头。柳湘湘看着夜幕下波光粼粼的浣纱江，把自己内心的悲恸都忘了。他看着船尾的余宸陌，突然希望路途再远一点，她不想回家，就这样一直划下去，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