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给我狠狠地查!一定要揪出来害我晴儿的凶手,不管是谁,我绝对饶不了他!”一个女声尖利地叫嚷道。
另一个男声则温言劝阻:“夫人,晴儿也是我的女儿,她遭此大难我也很难过。不过目下最要紧的不是追查凶手,而是好生延治,让她早日醒来。晴儿一醒,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那女子冷哼一声:“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如今不查,再过几日什么证据都被人抹去了,到时候再找个替死鬼出来顶罪,那真凶罪魁又走掉了。他们胆敢对我晴儿下手,这回我说什么也放不过他们。拼了个鱼死网破,我也不能让他们伤了我的孩子!”
那男子显然也是十分为难:“如今晴儿昏迷不醒,她的丫头又说当时没跟着,什么都不知道,那小院又十分偏僻,无人瞧见。除了晴儿,却是无人在侧,又该从何查起呢?”
女子闻言也有些道理,便问道:“那依你说,该当如何?”
男子见她有缓和的意思,连忙好言抚慰:“如今最要紧的是晴儿的身子,我已经花重金去请了京城的名医苏千方,想来不日就要到了,让他给晴儿好好瞧瞧,定然会好起来的。”
女子开始抽泣:“我苦命的女儿。也不知是你在外得罪了何方小人,竟然将灾祸招致在了闺女的身上!也怪我,听信了那帮和尚的胡言乱语,将她独自置了个院子。要是还跟在我身边,也不至于出了这个事……”
男子闻言,免不得又要自责一番,然后更加殷勤抚慰。
吴雪晴朦朦胧胧间听得这番争吵,声音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但那女子说话的语气却
再熟悉不过——那是母亲,幼年时无数次听过的母亲那明快清脆的话语声。
十岁那年,母亲因为生幼弟宗耀而死,自那之后,十多年来,再也没能听见母亲的声音。没想到如今又听见了啊……想来是到了阴曹地府了,父亲和母亲都在啊,真好……
想着,她缓缓睁开眼,微微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光线乍然刺入,激得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逆光站着的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个的是父亲没错,不过好像年轻了许多,竟是青年模样。矮个的果然是母亲,眉目婉转,跟火爆的性子一点都不像。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却发现喉咙嘶哑,只能发出“斯斯”声。
她的父亲和母亲听见声响,连忙转头来看,见她已经睁开眼睛,不禁惊喜交加。母亲窦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执着她的手,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的儿呀,你可吓死为娘了……”
雪晴笑笑,嘶着嗓子说道:“母亲,好久不见,我好想您。”
窦氏笑道:“傻孩子,你不过睡了两天而已,哪里就好久不见了,为娘可是时刻在你身边守着你呢,一刻都没离开。”
那边吴忠泰已经亲自倒了一碗水端过来:“来,晴儿,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雪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温和的父亲,心中感慨万千,顺从地接过细瓷碗,喝了两口温水,然后把碗递回去:“父亲,您还是年轻的时候好看些。”
吴忠泰不禁哈哈大笑:“莫非晴儿未卜先知,居然知道为父年老之后长什么样?”
雪晴则十分惊奇:“莫非父亲已经忘了前尘往事?不应该啊,为何我还都记得?”
这下换吴忠泰和窦氏诧异了:“什么前尘往事?晴儿,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该不会是中了邪了吧?”说着窦氏还担忧地摸了一把雪晴的脑袋:“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看着父母亲的反应,雪晴终于开始警醒起来:“莫非,这儿并不是阴曹地府?”
窦氏扑哧一笑:“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活得好好地呢,哪里来的阴曹地府。你莫不是做噩梦了?还是摔下井里碰伤脑袋了?”
摔下井底?雪晴恍惚想起来,自己八岁那年的冬天,好似是掉入过后院的一个枯井,之后缠绵病榻大半载,从此身子便不大健旺。莫非,自己是回到了那时候?
想到此,她试探性地问道:“母亲,我似乎做了个噩梦,梦到很多年后的事情了。如今是承平十四年吧?”
窦氏点头,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不错,正是承平十四年。梦都是反的,做了噩梦,说明现实中该否极泰来了,我们晴儿敢是要大好了啊。”
吴忠泰也笑着应和:“能醒过来就已经好了一大半了,等到苏神医过来给你瞧过,定然就无碍了。夫人,晴儿刚醒,还是让她好生调养着,其他的事情暂且往后压压。这几日你一直看着晴儿,家里的事情一应是母亲在勉强支撑着处理。如今晴儿醒来,你便把理家的事情再接过来吧?”
窦氏还是显得有些犹豫:“晴儿刚醒,还未大好,我想再陪陪她……”
旁边吴雪晴心里十分焦急,当年母亲就是因为自己的病情放下了家里的管事大权,结果祖母体弱,管了没几天就支撑不住,想把管家权回放给母亲,但母亲执意要照顾自己的身体,祖母无奈之下,只得让秦姨娘代为管家。这一代,就是好几年,直到母亲去世、父亲续弦,这管家权才由继母夺了过去。而这继母,也正是雪晴上一世悲剧的直接缔造者。
这一世既然上天让自己重来一回,那就再也不能走上一世的老路,必须从现在开始阻止所有那些悲剧的事情发生。目下最要紧的就是劝母亲改变主意,一定要重新握住管家权。
想到这儿,雪晴忙反握住窦氏的手安慰道:“母亲,我已经感觉好多了,现下就想吃点好的呢。母亲快点重新开始理家吧,也好偷偷给晴儿开个小灶做点好吃的。”
窦氏不禁大笑:“你个小馋猫,也会拐着弯帮你父亲说话了。好吧,看你都会贪吃了,应该也是无大碍了,我且继续理家吧。你这里原来的那些个小丫头办事不力,已经被我关起来了,等过几日查清楚你落井的事,我再把她们放到田庄上去。如今你身边也没有个得力的丫头,我着实不放心。不如把我身边的荷叶给了你?”
雪晴连忙摆手:“荷叶姐姐是母亲的得力助手,到了我身边反是埋没了人才,又让母亲少了一大帮手,可不便利。不如这样,母亲将府里的小丫头们聚过来,我自己挑几个,母亲也在旁边帮我掌掌眼,然后让荷叶姐姐帮着调教调教,想来错不了的。”
窦氏欣慰地拍拍她的手:“我儿病了这一场,竟懂事了许多,知道体贴为娘了。你既然如此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后晌我就把丫头们都叫到院子里来,你在屋里看着哪个合意的就说。”
雪晴甜甜地笑道:“谢谢母亲!”
窦氏又说笑了两句,便和吴忠泰一起离开了。雪晴看着屋外的树枝,心里默默念叨:新芽和嫩草,我们又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