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见过蒲飞龙，雪晴便往老太太屋里去得少了，恐怕再见到他。每日里只是去藏书阁里泡着，日常可以看到雪琼来还书。两个人偶尔聊上几句，或者互相交流一下最近看过的好书，倒是熟络了不少。

这日她刚从藏书阁回来，便被窦氏身边的菊香叫了过去：“太太说让大小姐您过去一趟。”

雪晴没有多想，也没换衣服也就过去了。

到了窦氏屋里，只见她坐在桌前与荷叶相对而坐，整理着桌上的首饰盒子。见到雪晴进来，连忙向她招手：“晴儿快过来，看看这些首饰，你可有喜欢的？”

雪晴走过去，看着那满桌的首饰盒子，盒子里各种珠翠金银首饰，感到一阵头疼。她素来不爱这些首饰玩意儿，嫌弃麻烦。只有出门做客或者参加什么庆典活动了才会戴几个应应景，日常在家再不愿意戴的。如今看窦氏这个架势，怕不是想给自己选首饰了？

“母亲，我年纪还小，不适合这些太过华丽的首饰。再说了，整日里在家，又不出门见客的，也用不着戴这些。”雪晴连忙推辞。

窦氏拉过她的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锦凳上：“我知道你不爱这些，所以日常也不勉强你。只是如今你也大了，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过完生辰可就望十岁奔的人了，是个大姑娘了。这些首饰，也该备下些，习惯着穿戴起来。再说了，你们如今大了，也该带你们出去做做客，与杭城里其他名门贵女多交际交际，也省的你老和雪飞拌嘴。”

雪晴一笑：“我如今懂事了，早就不和她一般孩子见识。若说出门穿戴，也是应该的。那母亲就替我选几件吧，只是我不要那太沉太大的，只是捡着素净淡雅的挑几个也就是了。”

窦氏一戳她的脑门子：“你这孩子，都懒得自己挑，还要劳动母亲动手。你放心，都依你。只是也不能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打扮光鲜点才好看。”

雪晴撒娇：“母亲，您的闺女天生丽质，已经够好看了。就不要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了，好歹给那些不怎么好看的留点余地。”

把个窦氏逗得哈哈大笑：“小皮猴子，没羞！”一旁的荷叶与新芽也捂着嘴咯咯直笑。

几人正说笑着，吴忠泰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解开外披的大氅一边笑问：“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呢？”

窦氏忙过去接过大氅挂起来，荷叶沏了热茶端过来给他。吴忠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窦氏笑道：“晴儿说孩子话儿呢。原道她最近老实庄重了不少，不想都是装的，内里还是个淘气包。”

吴忠泰闻言也笑了：“没事，淘气好啊，聪明。晴儿最近没少往藏书阁跑吧？我看你倒是有了上进的意思。虽说女孩子不用考功名，但多读点书总是好的，能明白事理增长见识，以后嫁人了也可夫妻唱和，岂不是美？”

窦氏笑道：“我只道自己想得长远，在这儿巴巴地替晴儿物色首饰、打算好好装扮装扮她。没想到老爷更是想得久远，连以后嫁人的事情都已经想好了。怕不是老爷都已经物色好未来亲家了？”

屋里几个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雪晴只好配合地做出羞涩状。

吴忠泰笑道：“这倒没有。这杭城虽好，终归不是家园。我想着过两年就该进京述职，到时候谋个京官做做，也好和大哥在一处有个照应。晴儿他们的婚事，自然也要回京城去议的。”

窦氏也是京城人，闻言大喜：“这感情好。我与爹娘姐妹们也好时常走动。”

吴忠泰点点头：“今日我来，却是有个正事要与你商量。”说着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大红色请柬：“知府大人的公子定于半月后娶亲。这亲家也是杭城大族，家中许多子弟在京城为官的。这也算是杭城一大盛事，请了杭城县官以上的各官员家眷到场。听说还有一些京城和附近州府的大人要来。家里几个丫头年纪都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我想着你也带她们出去见见人，熟悉一下。”

窦氏点头应承下来：“我刚刚还在说要给她们准备点出去做客的衣裳首饰，可巧老爷您就提了这个事。既是知府公子娶亲这样的盛事，我便让霓裳阁的大师傅过府里来替她们量身，裁几件衣裳。再带她们出去宝翠坊挑花样，打点时兴的首饰。老爷您觉得呢？”

吴忠泰道：“夫人素来稳妥，你决定就好。花姨娘不便出面，雪琼和雪飞那边，还得你看着挑些。”

窦氏笑道：“老爷放心。她们也是叫我一声母亲，都是我的女儿，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吴忠泰满意地点点头：“辛苦夫人了。我还有点公务，这便去书房去。”

送了吴忠泰出门，窦氏带着雪晴返回屋里，也不挑首饰了。拿了宝翠坊前两天刚送过来的花样本子拉雪晴看。

雪晴忙摇头：“我看这个晃眼睛，脑袋疼。娘您帮我挑吧，您挑的我都喜欢。”说完带了新芽忙不迭地跑了，惹得窦氏在身后哈哈大笑。

看着雪晴跑远，窦氏扔下手中的本子，懒懒地斜倚在几上，望着窗外的腊梅树出神。

荷叶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本子捡起来，又把首饰盒子都收好，复走到窦氏身后，替她揉捏肩膀：“太太不必多虑，老爷心中还是您最重要。这出门应酬、管家理事的大事，还是要与你商量的。”

窦氏叹口气：“我也就是他们吴家娶的一个管家婆罢了。他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秦姨娘，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在我这说完话就走，竟是半分都不想多待的样子。”说到伤心处，竟有点哽咽。

荷叶忙安抚她：“太太，您往好处想。秦姨娘那个出身，终究摆不上台面。老爷最是重规矩的人，肯定不会让秦姨娘越过您去。再说了，她是个不能生子的人，左右不过光鲜这两年，等两年容貌退去，老爷的新鲜劲也过了，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大小姐如今大了，我瞅着懂事了不少，满可以做太太的依仗了。而且苏神医也说了，您只要依照方子服着药，再想要孩子也是可能的。等您再添上个嫡子，老爷必然更加爱重您呢。”

窦氏冷笑：“他都不在我这逗留，我上哪儿要嫡子去？”

荷叶笑道：“太太这就是气话了。刚刚老爷其实也说了，女子多读书也是好事。我知道太太做姑娘的时候也是爱读书吟诗的，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新婚之时老爷不也是对您赞叹有加么？如今不过因为庶务繁忙，您都放下了。但凡您拿出三分心思来重新琢磨琢磨这些，那秦姨娘哪里还是您的对手？”

一番话说得窦氏破涕为笑：“还是你这小蹄子，一张巧嘴惯会哄人。”

荷叶也笑：“也是太太，我才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