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收到书,心中十分喜悦。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还是迫不及待打开又看了起来。
册子很薄,看到掌灯时分,已经快看完了。雪晴正自遗憾,却意外发现书册的最后似乎增加了一个她没看过的章节。她仔细一看,却是个后记。写道:
“余此次游江南,山水秀丽建筑精巧固然可喜,但最为可喜的乃是人。
途中偶尔遇一小友,年纪虽幼,其聪颖冷静,豁达大度,非一般成人可比。更难得心地纯善、言辞幽默,与之相处,如坐春风,如观笑语,乐之甚矣。
余为文,向系匿名而作。遇此小友,却被意外撞破。吾笑言保密交易,彼则疑我冒名。初气愤,及知真相,竟道交易亏之甚矣。幼稚童颜,强作市侩嘴脸,几欲笑死。
俗务缠身,竟无缘多聚。只盼小友早日长大,到时通宵畅谈、携手游玩,岂非人间乐事?”
雪晴看完,顿时一脑袋黑线。虽然兰亭把自己夸得跟朵花一样,但是把两人之间的事情说出去也就算了,这“小友”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有什么脸面称呼自己是“小友”?啊,貌似自己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以为山行者是个成年人来着,说不得还是个中年大叔,这么一想,“小友”的称呼也没毛病。
但是,“通宵畅谈,携手游玩”又是什么鬼玩意?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陌生男女之间,哪里来的通宵可度?还携手,被人瞧见了,自己怕是不能活了。也不知道是他年幼无知,还是有意为之?苦于他不在跟前,否则非得狠狠质问他一顿不可。
又过了两日,雪晴去藏书阁寻书,又碰见了雪琼。
雪琼见了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两人擦身而过各自去寻找自己的目标。
谁知雪琼又转了回来,叫住了她:“大姐姐,之前你好像说过你也看过山行者的游记吧?”
听到山行者三个字,雪晴心中一跳,差点叫出来,深怕那篇后记中小友的身份已被人察觉。她强作镇静地转身:“不错,我确实看过。”
雪琼闻言,目中色彩流动:“听闻如今山行者又出了江南游记,书坊都有售卖,只是抢的人太多,不大好买。我苦于无法出去,竟不得一观。”说着目光转暗,显得十分遗憾。
对于这个二妹妹,雪晴向来是有好感的。她虽然性子冷,但是痴迷读书,才华不俗,而且心思很正,不似花姨娘和雪飞那般。见她如此,心中便有些活动,说道:“我倒是因缘巧合,得了一本。二妹妹你要是想看,拿去便是。”
雪琼闻言大喜,情不自禁上来握住雪晴的手笑道:“真的吗?多谢大姐姐,我一定快快看,看完了送还给你。”
雪晴看到自己被握住的双手,又想到兰亭写的“携手游玩”,不禁心中大骇,仿佛眼前的人就是兰亭一般。她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一想又不大对劲,怕雪琼伤心,又安抚性地笑道:“没事的,我已经看完了,你慢慢看就好。”说完唤了新芽上来,吩咐她回去把那书拿过来。
新芽见下头有小丫头们候着,便听命回去取书去了。
待新芽回来,雪琼竟是等不及回屋去看,在藏书阁中就展书读了起来。她读书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已经翻完了整本书,看得雪晴羞愧不已。
雪琼合上书页,犹自放在手中抚摸:“果然是山行者,这江南之地我虽居住数年,竟没发现这许多新奇好玩的地方。经他笔下写来,许多平日里不注意的细节,也变得动人起来。”
雪晴也笑道:“山行者这江南游记一出,只怕这江南地方的人,大冬天的也要猫不住,都穿上大衣裳出去游玩去。”
雪琼将书页翻开到最后一页,指给雪晴看:“大姐姐,风景虽好,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后记。山行者之前几乎不写人,这次竟然花了一整个章节来写一位小友。可见这位小友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恨我不是这位小友,不得与他畅谈游玩。”
看着雪琼那一脸神往的表情,雪晴表示无力吐槽:妹妹啊,你是个小姑娘啊,这种话心里想想就罢了,怎么还能说出来呢?又想着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友,否则兰亭的身份估计也瞒不住了。这要是被雪琼知道了兰亭就是山行者,她还不得以身相许啊?虽说是名医弟子,但到底还是个大夫,这门亲事父亲必然不会同意,到时雪琼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千万不能让她发现!
雪琼估计也发觉了自己言语有些过头,当下讪笑一声,将书还给雪晴:“大姐姐,谢谢你了。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整整裙摆,下楼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雪晴玩味地一笑。自己的这个二妹妹,倒好像也没有那么冷若冰霜刀枪不入。她有爱好,而且是嗜好,所以也就有了人味。对于喜欢的东西,人总是会投注情感。一旦有了情感,便不可能无动于衷。看着冰雪美人雪琼露出来这般模样,自己担惊受怕这一场也算是值了。
雪琼的嗜好是书,雪飞则爱俏,那自己又在意什么呢?
又过了几日,雪晴去往窦氏的院子里请安。窦氏却不在寻常的起居室里,问了菊香,才知道她在待客。雪晴不便去打扰,便在屋里坐了,看床头有两本书,就拿过来翻了一翻。
却原来是一本琴谱并一个话本子,看上头的折印,似乎是窦氏正在看的。雪晴对于琴谱不感兴趣,倒是话本子勉强可以一看。这一看不打紧,竟然看上了瘾。这写话本子的人,文笔相当了得,将个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凄婉动人,看到紧要处,她都忍不住想要掉两滴眼泪。
正自沉浸,门外脚步声动,是窦氏回来了。见到雪晴坐在房中,窦氏笑道:“你倒是会赶趟,闻着好东西的味儿就来了。”
雪晴恍然惊醒,这才发觉窦氏回来了,连忙起身迎过来:“母亲这一会客,花的时间可不短,女儿都看了半个话本子了。”
窦氏笑道:“非是喜欢会客,实在是她带的东西招人喜欢。”说着对荷叶说道:“你让他们把那些衣裳都拿上来吧,让晴儿也欢喜欢喜。”雪晴听说,反应过来今天是连十三娘过来送之前定做的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