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好生抚慰了她们姐妹几个一番,窦氏又去往吴老太太房里,告诉她一声,免得担心。
吴老太太已经洗漱过了,正打算睡下。看到窦氏这个时候来,便知道有大事。待窦氏将自己所见大概说了,吴老太太垂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说:“不用急,这只怕是你家老爷的机会。”
窦氏有些疑惑,却听吴老太太说道:“如你所说,肇事的人乃是陈展辉的内侄。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要问责,只怕陈展辉这知府的位置坐不稳了。他一走,余下的按资排辈,不就轮到你家老爷了?”
窦氏却是忧心:“出了这事,杭城上下官员,只怕都要被问责,老爷只恐怕也要被牵连啊。”
吴老太太一笑:“所以让他将功折罪。只要功劳够大,这点罪责不怕什么。你不是说有个黑衣人拦下了那疯马么?只要找到那个黑衣人,让他效忠你老爷帐下,这功劳不就是咱们吴府的了么?”
窦氏闻言大喜,复又沮丧:“那黑衣人早已走了,媳妇找也没找到。”
吴老太太神秘地一笑:“你可看清那人的长相?”
窦氏摇头:“他蒙着面,并不曾看清。”
吴老太太点点头:“这就是了。连你都没看清,其他离得更远的人,更加不可能看到。既然没人知他真面目,我们只找个武艺高强身形相似的人报上去,谁敢说不是呢?”
窦氏这才放下心来,答道:“媳妇知道了,这就派人跟老爷说去。”
吴忠泰和一众同僚正在酒宴上举杯尽欢,谁知突然有府衙卫兵来请,说是花灯街惊了马,踩踏死了许多观灯的百姓。这下把大家的酒都给吓醒了,一个个提起袍子就往外奔。尤其是陈知府,简直是拼了老命赶去救场。
等他们赶到花灯街的时候,却见满街狼藉,花灯碎了一地,许多上面还染上了一片片血污。受伤的百姓许多已被送到医馆去救治,但还有些实在伤重不便移动的,都由大夫来就地诊治。更有那不幸死去的,旁边俱围了一圈亲人,哀哀地哭泣。整个现场,实在悲惨异常,引人落泪。
一众官员却只觉万念俱灰:完了完了,出了这等事,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算是保不住了,一个不好,怕是要蹲大狱去啊!陈展辉再顾不得形象,一屁股走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这当口,其他官员也管不了他了,一个个的也是心颤腿软双手乱哆嗦。只有几个胆大的,勉强支撑着,前去看望慰问伤员,或者安排兵士们维护秩序、进行救治。这其中就有吴忠泰。
他仔细询问了几位大夫,受伤者的伤势如何?大夫们只是沉重地摇摇头:“那疯马力大体重,铁蹄这么踩踏下来,凡是踏中肚腹的,基本上内脏就被踩坏了。已经死了好些个,剩下的怕是也没救了。那些抬走的都是伤势轻点的,或是断胳膊断腿,或是被马车甩飞摔伤的,都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吴忠泰点点头,说道:“只要能救过来,不拘什么药材,尽管用,费用先记在我的账上。”又转头吩咐兵士们:“维持好秩序,别让人群慌乱再发生踩踏事故了。另外,派两队人专门搜寻肇事者。”
大夫和兵士们都领命下去了。这边窦氏派的人也到了,将吴老太太的意思备细对吴忠泰说了。吴忠泰听了,便在脑中细细思索。
杭城的军士,向来是由陈展辉亲自掌握着,他并不得插手。再说,军中的人,行止都是按照军令来的,贸然伪造,很容易就会被查出来。那自己又该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人呢?
吴忠泰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思索,不经意竟走到了街口。他眼光无意中瞥见墙上贴着的通缉令,顿时目光一亮:找到了!
那通缉令上所寻的人,正是杭城鼎鼎有名的绿林大盗丁青山,江湖人称“神力丁三”的。他素来独来独往,行踪不定,常在杭城外的山道上打劫富商驼队。为人却又狡猾异常,因此通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能将他捉拿到案。看被劫者对他的描述,也是身形瘦小,这就与今晚的黑衣人很接近了。若是能够找到此人,自己的功劳便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吴忠泰连忙将贴身的小厮叫了过来:“你赶紧回去,带些下人并车马,装作商户,只管往杭城外的山道上去。你们慢些走,我这边问知府大人调些兵马,去追你们。”
小厮听令去了。吴忠泰又转过身来找陈展辉:“陈大人,我听说那肇事者似乎是往城外去了,还请大人调兵二百,允许下官亲自带了,去追拿肇事者。”
陈展辉也早已听说,惹祸的就是自己的内侄。如今听吴忠泰如此说,还以为他要帮自己掩饰,连忙点头:“好好,兵符在这,你尽管去调。”
吴忠泰拿了兵符,骑上马就往军营奔去。领了兵,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山道。到城外时,天色已经快亮了。还刚进山道,就听得里头有兵刃击打的声音。吴忠泰连忙快马加鞭赶了过去,果然是有人劫道,自己的小厮正带着人在奋力抵抗。
吴忠泰骑在马上,在旁观察了一阵,发现那方只有一人,瘦小身材,但却力大无穷,使了一对大石锤,凡击中处,便是血肉横飞。吴忠泰心下暗喜,知道这人就是丁青山无疑了。当下让两百兵士围了上去,将交战众人团团围在中央。
那丁青山本不想正月里出来开张,无奈他最近看中了一门亲事,那女方家里也不嫌弃他的身份,只说要千金为聘礼。丁青山虽是做的无本买卖,但来钱快花钱也快,手上并没有攒下什么东西。这一时半会的却上哪儿找千金做聘礼去?无奈只得日日起早贪黑出来劫道。虽说缺钱,他却还记得自己只劫富商的原则,因此里连续落了几日空了。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个看起来人傻钱多的商队,他满心以为是生意来了,谁知竟是官府的诱饵,心里早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吴忠泰走上前去,朗声说道:“丁英雄,我是杭城知州吴忠泰。此番引英雄出来,实在是事出无奈。还请英雄移步,容我说明内情。”
丁青山听得如此说,心中感到十分诧异。寻常时候哪有朝廷命官叫一个山野大盗作“英雄”的道理?莫非其中真有什么隐情?再看看围得铁桶一般的兵士,丁青山认命地答道:“吴大人既如此说,丁某自然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