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见她的样子,便笑道:“小姐若想往藏书阁去,尽管去就好了,怎么在屋里这般转悠,倒转的我头晕。”
雪晴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去了?”
新芽笑道:“奴婢只有两只眼睛,自然是两只眼睛看见了。你日常都去惯了的,怎么今日反倒踟蹰起来了?”
一句话提醒了雪晴:是啊,自己不是天天都去的么?今天要是因为他不去了,反倒显得心思不纯。想到这儿,便抬腿往藏书阁方向走去。
到了阁里,只见兰亭仍旧在之前那间小屋子里安静坐着。见她进来,只微微抬头笑了笑,道:“来了?”
雪晴点点头:“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这么快又过来了?”
兰亭笑道:“杭城元宵那晚的事,已经在京城传遍了。师父在外伤上也有些修为,因想着左右京城无事,便上这儿来,能救得一个便是一个。所以过来了。”
雪晴撇嘴:“你说的是你师父,我问的是你。”
兰亭抬头看她一眼:“我尚未自立门户,随侍师父左右,所以跟过来的呀。听你爹说,那晚你也差点被冲撞了?”
雪晴点头:“若不是那黑衣人来得及时,只怕我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兰亭微微皱眉:“说的什么胡话。不过,你父亲倒是神速,这么快就找到了黑衣人。”
雪晴瞅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前几日偶然看到那丁青山一眼,总觉得他与那黑衣人有些出入。虽然身段相似,只是神态气质不一。”
兰亭笑道:“你莫非是说令尊找的人不对么?夜晚和白天看人的感觉,总是不太一样的。”
雪晴也笑,紧盯着他的眼睛:“那晚的黑衣人,我觉得有些熟悉。后来仔细回想,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兰亭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能被你看成是大力士,我该说荣幸么?”
雪晴笑着摇摇头:“许是我记差了吧。”
兰亭道:“总不能是我生差了。”
两人说笑一阵。雪晴有心问他那后记的事情,又觉难以启齿。倒是兰亭见她欲言又止,便笑道:“你可是想问那个后记中的小友是谁?你却也不用担心,说的并不是你。不过之前遇到的一个男娃娃,说的话与你一般无二。所以当时你那般说的时候,我心中其实十分诧异。”
雪晴闻言,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你怎知我要问你这个……”正说着,突听门外哐当一声,似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雪晴和兰亭对视一眼,忙赶出来看。只见靠门的一个小巧的博古架倒在地上,上面的瓷器大都摔碎在了地上,还有的在地面上咕噜噜滚动。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觉不好:刚刚的对话,恐怕是被人偷听了去。
雪晴唤了新芽上来,问她:“刚刚可有人出去了?”
新芽老实回答道:“只有二小姐还是三小姐,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雪晴苦笑:“你与你妹妹也是双生子,怎么还会分不出来二小姐和三小姐呢?”
新芽颇为不好意思:“日常倒是分得清,毕竟性情姿态都不一样。今日她匆忙跑出去,奴婢却是实在分不出来了。”
雪晴想想,倒也是。只好让她还下去了。自己又转过头来对兰亭道:“日常来这藏书阁的,要数二妹妹最多,我三妹是几乎不来的。但二妹向来冷静自持,便是听了我们的话,知道你是山行者,也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竟然撒腿跑了。这倒像是三妹的行径。所以我也是糊涂了。”
兰亭也笑,问:“你觉得,她们会说出去么?”
雪晴随口就答道:“若是二妹妹,想来不会,她不是那般嘴巴大的人。若是三妹,我只怕她连山行者是谁也不知道啊。”
兰亭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无论是她们中的谁,我的身份都是安全的了?”
雪晴无奈地苦笑:“如今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你放心,我好歹去试探试探她们两个,怎么也得弄明白了。”
辞别了兰亭后,雪晴带着新芽径直往老太太房里来,向吴老太太问过安,便进里屋去找雪飞。只见雪飞端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写大字。雪晴走过去问她:“三妹,你写的什么呢?这么认真。”
雪飞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写字:“大姐姐好。我替祖母抄佛经呢。”
雪晴笑道:“你小小年纪,倒会抄佛经了。整日里这么闷着,倒也不似以前那般出去走动了。”
雪飞冷哼一声:“我一个被禁足的人,倒往哪里去呢?就是刚刚求了祖母的恩典,去了趟藏书阁拿这佛经,还被个架子欺负,磕了我一顿。我看我在这家中也是个受气包,谁都敢欺负我!”
雪晴见她开始撒泼,也不与她多说,笑笑就退出来了。临出院子又问了问门口的婆子:“今天二小姐是不是来过?”
那婆子道:“老奴没见着,倒是三小姐,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倒腾得跟什么似的。”
雪晴点点头,复带着新芽往藏书阁来。兰亭还在那儿看书,见她来,便笑问道:“知道是谁了?”
雪晴笑道:“我只问了三妹,她说出来了一趟借佛经,还被架子绊了一跤,磕着了。我问院子里的婆子,却又说三小姐今天来来去去了好几趟。”说罢抿嘴笑嘻嘻地看着兰亭。
兰亭笑道:“来的是你二妹妹。”
雪晴也笑着点了点头。
兰亭又道:“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想好了让你三妹帮忙的计策,还从藏书阁拿走了佛经,又装作你三妹惊慌的样子,你这个二妹妹不简单啊。不过碰到你这个更精明的大姐姐,也只能感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了。”
雪晴睨他一眼,说回正题:“我虽不知二妹妹为何要这样,不过以她一贯的品性,想来不会说出去的。若是她有心说出去,也不会如此费心掩饰了。你便放心吧。”
兰亭淡淡地道:“我只放心你。至于你为什么如此放心你的二妹,我倒是很好奇。心思如此机巧的人,不应该更加让人提防么?怎么我看你倒好像挺喜欢她的?”
雪晴反问她:“一个直爽的傻子,和一个深沉的聪明人,你更喜欢哪一个?”
兰亭摇摇头:“都不喜欢,一个太蠢,一个太精。倒是你这样时而精明时而直爽的,更得我的胃口。”
雪晴虽知他年纪还小,可能只是顺话题随口说的,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羞恼,便冷下脸来说道:“我倒是当不起你这样的恭维,便不陪你胡扯了。”说完转身下楼,带了新芽回自己的院子。
兰亭站在楼上,看她主仆二人的身影慢慢远去,嘴角似有似无地带了笑意:这个小丫头,原来也有刺。扎起人来还有点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