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一走,兰亭稍微逗留片刻,便往前厅去找师父。师徒二人婉拒了吴忠泰的挽留,告辞去了。
吴家这边因着吴忠泰的升迁,常有官家太太带了子女过来拜访。窦氏想着锻炼她们姐妹的待人接物,也常让她们出来招待那些小姑娘们。只苦于家中没有适龄的男丁,只得派了些小厮带那些男孩们玩耍。
又要忙着请了先生进来,让雪晴三人恢复读书上课。那边吴老太太的寿诞也快到了,京中的大伯哥早派人送了寿礼来。窦氏想着老爷升了官,老太太的寿宴该好好办办才是,少不得请戏班子,又去酒楼请了大师傅来府里掌厨。到正日子的时候,一大早就有宾客上门,莺莺燕燕、乌纱攒动,好一派热闹景象。又有许多未得邀请的,也送了寿礼来,门口忙忙碌碌来往穿梭,竟是一日未曾断过。
窦氏直忙到月上柳梢,才坐下来略微喝了口茶歇息会。坐在椅子上,才觉得浑身酸软,竟是半丝精神都提不起来了。
荷叶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遣小丫头去请了大夫来。那大夫抖着山羊胡子,给窦氏诊了脉,脸色看着十分凝重,又让换了一只手诊,许久才将手放下。
荷叶忙问道:“大夫,怎么样?我家夫人的身子不要紧吧?”
那大夫冷哼一声:“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在,竟让你家夫人一个孕妇忙前忙后的?这是劳累过度,动了胎气了!”
“什么?!胎……胎气?”荷叶既是激动又是不确定,弄得都成了小结巴了。
大夫点点头:“是啊,胎气。你家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千万要保养好了,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知道吗?”说完狠狠瞪了荷叶一眼。
荷叶也来不及计较这大夫恶劣的态度,只顾着欢喜地回道:“醒得了,大夫,您放心。”又转身笑着对窦氏说道:“太太,有了!真是太好了!得赶紧让人通知老爷和老太太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窦氏眼里也是有些泪光,笑着道:“你去安排吧。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收拾善后事宜,就让菊香去处理吧。”
荷叶一一答应着,叫了丫头们进来,一一分派了任务。
吴忠泰听闻消息,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匆匆忙忙送别最后一波客人,便连忙往正院里赶。一进了屋子,便拉着窦氏的手,说道:“夫人,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大夫怎么说?苏神医这个药果然管事,不然再让他上门来看看?”
窦氏笑着拍拍他的手道:“没什么打紧的,老爷不用过于担心。大夫说只是有些劳累,歇歇也就好了。我也正想着怎么封个礼去谢谢苏神医呢,既然老爷说到了,我少不得偷个懒,请老爷备礼送过去了。”
吴忠泰笑道:“这是自然,我定厚厚地封份礼去谢他。你如今养好身子要紧,其他的事暂且不要管了,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你看要不先让老太太管几天?”
窦氏笑着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有承哥儿和雪飞需要照顾,哪里还有空来管这些?别到时候累坏了她老人家,便是我的罪过了。我看秦姨娘素日里安静柔和,倒不如让她来暂管一段时间?”
吴忠泰本来心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此番听到窦氏亲口说出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只嘴里还说着:“她也就是丫鬟掌钥匙,做主拍板还得你来。”
窦氏点点头:“老爷对妾身的爱重,我自然是知道的。另外,秦姨娘之前没有理过家,我怕她倒有些不熟悉的地方,不如让我身边的菊香去给她打个下手,老爷以为如何?”
不过是个丫头,吴忠泰满口里答应:“该是这个理,亏你想得周到。”
又嘱咐了满屋的丫头婆子们许多注意事项,吴忠泰这才起身回房去了。老太太已经是准备就寝了,听得消息,又派了刘妈妈过来看望,说了许多保重妥当的话,也回去了。
这边菊香吩咐下人们关了院门,给窦氏打水洗漱。荷叶伺候着窦氏卸妆,一边问她:“太太为何将这理家权交给秦姨娘?她本就得意,再得了这理家权,怕是要更得意了。便是老太太管着,也比她管好。”
窦氏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跟我这许多年,素来最是通透的,如何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通了?老爷本就是想让她管,提出老太太来,不过是个幌子。老太太精力不济,就算一开始给她管,过不了多久还得交给秦姨娘。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给她,倒还落得个好名声。”
荷叶仍是忧心忡忡:“我何尝不知道太太的心思。只是这秦姨娘向来精明,理家日子久了,只怕到时候还权就不大容易。而且,奴婢说句不大好听的话,如果她将家管好了,那在老爷面前更加体面了。”
窦氏胸有成竹地笑笑:“她有些手段是不假,但管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还有个花姨娘在,她能安心看着秦姨娘得意了?且看吧,有得闹呢。我们索性放开了手,只管瞧热闹。实在不行了,再出手不迟。”
荷叶闻言,顿时笑道:“我倒是忘了她了。还是太太计谋好。等她撑不下去了,亲自来求太太重新理家,那才知道您的厉害。”
窦氏笑着剜她一眼:“你这小蹄子,一张嘴就是不饶人。若将菊香那个差事派给你,怕是要和秦姨娘掐起来。”
荷叶一撇嘴:“我才不愿去,跟着太太多好,没得去看她那副妖娆模样,饭都要吃不下去。”
窦氏被她逗得大笑,主仆两个说说笑笑歇下不提。
第二天,雪晴姐妹几个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少不得都要上窦氏院子里来恭贺一番。雪琼和雪飞略坐坐也就回去了,雪晴独留下来陪着窦氏,看她将钥匙交给秦姨娘,又嘱咐了几句,才放秦姨娘离开。菊香也跟着去了,再与秦姨娘说些备细事项。
窦氏看她们走了,方转头来问雪晴:“你今日怎不去上学呢?”
雪晴道:“我让新芽去与杨嬷嬷说了,请了一天假,想好好陪陪母亲。”
窦氏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想淘气了,还拿母亲做幌子。快上学去吧,我如今无事一身轻了,快活得很。”
雪晴见她确实神色放松,便知道她不像上世一样是强颜欢笑,这才放了心。便起身说道:“那我就走了,母亲还请安心养胎,我也盼着抱弟弟呢。”
窦氏见她说弟弟,心里自是欢喜,嘴上犹要打趣她:“你怎知是个弟弟呢?莫非晴儿还会算不成?”
雪晴抿嘴一笑:“我就是知道。昨晚上做梦,梦到一个小男孩牵着母亲的手,我还当是承哥儿,看眉眼又不像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弟弟还在母亲肚子里呢。”
窦氏闻听她是做梦看到的,而孩子的梦向来最准,心里早已经信了,便笑道:“那母亲就托你的福,好好给你生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