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言之前看到有女子悄然离席,左右今日她已经出够了风头,后面的事儿与她无关,便打算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被瑞王指了个正着!
这一下,有心嫁入王府的贵女们立刻把注意力转到了夺了瑞王所有注意力的温婉言身上,一时间打探、嫉妒、愤恨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温婉言头上。
温婉言僵在原地,脑中警铃大作,脸上扯出个僵硬的微笑:“小女子愚钝……”
看着俏丽女子一双盈盈妙目此刻瞪着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瑞王却在自己的座位上乐不可支笑的前仰后合:“听闻温小姐歌舞双绝,善跳长袖折腰舞,不知本王可有幸一观?”
温婉言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在太后与皇帝皇后好奇的注视下缓缓屈膝行礼:“王爷有命,小女子不敢不从,只是还需下去稍作准备,请王爷稍候!”
温婉言下去准备,邓玉儿猛的喝了一杯酒。突然起身笑着说:“玉儿不才,善琴,愿为温氏女伴奏献艺,博太后、皇上、皇后一笑!”
皇帝捋了捋胡须,看着她眼中涌动的悲苦与决绝,终是无奈叹息一声,皇后会意,慈爱的点头:“听闻你与温氏女引为手帕交,想来二人心意相通,便允你献艺!”
邓玉儿忍着头晕,低低的笑着谢恩。转身甩袖便在母亲担忧的目光里登上舞台后方刚刚放好的古琴旁,她伸手拂过琴弦,琴声清亮,当为好琴。
温婉言换好跳舞用的衣服后在众人瞩目中登台准备表演,待看到坐在琴边的邓玉儿忍不住心生无奈,她真的不是有意惹瑞王注意的!更无意去争这劳什子的瑞王王妃之位!也不知这瑞王发了什么疯,偏偏盯着她不放?!
无论心中怎么想的,她都摆好了准备起舞的姿势。
邓玉儿将手落在琴上,众人以为她会为难温婉言,兴许会弹奏什么痴缠的曲子。邓玉儿却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这是平日里两人弹琴跳舞时最喜欢的曲子。
温婉言踩着琴声舞蹈,或快或慢,舞姿优美。二人相交多年,彼此了解甚深,琴声悠扬,舞姿绝伦,一曲终了,人们久久不能回神。
舞毕,二人起身跪下谢恩。
瑞王似乎醉的不轻,拍着手说:“好!温小姐舞得妙绝天下!元宝,爷今天高兴,重重有赏!”
说着从元宝怀里掏出绣着四爪金龙的钱袋,看也不看从里面掏出一把龙眼大滚圆莹润的东珠冲着温婉言扔过去:“温小姐果然舞姿出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些都赏给你,不够,爷还有呢......”
此种行为无异于是在羞辱温婉言,温婉言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皇帝立刻回过神大怒:“瑞王醉了,还不赶紧将他拉下去醒酒?”
眼看瑞王被下人半拉半拖带走,邓玉儿神色不变,只是看起来更加冷清。温婉言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眶瞧着也红了。
皇帝头疼的揉揉自己的额头,皇后温柔威严的嗓音想起:“瑞王醉酒才如此无状,温小姐不必介怀。”
温婉言不敢多说,只是低头应是。皇后看她神色不愉,微微有几分倦色,想是今夜被瑞王几次三番刁难,不由生出几分怜爱之心:“温小姐才貌双全,本宫甚爱之,本宫前些日子得了一对上好翡翠镯子,就赐给温小姐。”
温婉言谢恩后便下去换装。皇后似乎神情有些恹恹,招呼邓玉儿陪自己下去走走。
邓玉儿还是皇后的表妹。
皇后一走,皇帝很快也带着众皇子告罪后离开了。今晚瑞王闹了这么一出,太后也失了兴致:“都走了,把我老婆子留在这里对着这一群花骨朵一样的美人!”
众人立刻跪下请罪,太后揉了揉额头:“罢了,人老了,坐这一会儿就累了。夜里的风吹的人头疼,哀家乏了。都回家去吧!”
因瑞王这一闹,赏花宴最后算得上不欢而散。这之后宫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引得皇帝震怒,这个一向和善的帝王终于露出雷霆手段,与皇后联手将后宫梳理了一遍,那几天慎刑司里人满为患,午门前的地上全是鲜血。
稍后皇后放出了大批大龄宫女出宫,说是要为大周皇室祈福。
这一次皇帝出手果断,完全没给文武百官反应的时间,他们费尽心思安插的人手几乎都在这次清洗时折了进去,是以只是收到似是而非的消息,说是与瑞王醉酒有关。
百官们估摸着兴许是瑞王不小心着了谁的道儿,被哪个大胆的宫女爬了床。却没想到这次他们以为是因办差不力撞在风头上的二皇子才是罪魁祸首。
只是外面关于瑞王的风流轶事又多了一桩。
这事儿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对于瑞王行事不羁民间也多有传闻,只当他又多了一道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美事。
半月后,皇帝赐婚的圣旨下来了。这事儿在京城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
#什么?你说那混世魔王要娶谁?
#什么?皇帝竟然为了压下胞弟的风流韵事乱点鸳鸯谱?
#可惜了那仙子一样的人儿!
温府,温景琨带着一家老小跪在桌案前,听满脸喜色笑眯眯的像个白面包子的满福宣读圣旨:
“旨译,兹闻宁国公温景琨长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瑞王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温氏长女待字闺中,与瑞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瑞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温婉言如遭雷击愣在当场,温景琨忍下心中的惊惧,恭敬的叩首谢恩后接过圣旨。
满福亲自扶他起来,笑眯眯的说:“恭喜宁国公,贺喜宁国公!如今圣旨已下,日后国公爷就是皇帝的连襟了!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宁国公可真是好运气啊!”
温景琨比谁都清楚二皇子为何被禁足,他本就心虚,没想到眼看风头就要过去了皇帝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满福亲自前来宣旨,看似荣宠无限,其实不过是皇帝在警告他谨记自己身为人臣的本分,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儿!
他们本想借瑞王的婚事牵制瑞王,又想借机在此次赏花宴上设计瑞王与之前被他拒婚后嫁给了四皇子的四皇子妃,以此推出四皇子与瑞王对上,从而利用四皇子来牵制大皇子。却没想到最后不仅没能成功,折损了大半的人手不说,如今还把女儿给折进去了!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叫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温景琨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不过低头的时间就掩去所有神色,带着满脸喜气的拱手:“大总管亲自前来,温府真是蓬荜生辉啊!茶点早就备好了,满福公公喝口热茶再走?”
满福一甩手中的拂尘,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温婉言一眼,笑眯眯的说:“皇上还等着咱家回去复旨呢!就不叨扰温大人了——咱家瞧着,温小姐这样子可是心中不愿?温大人也知道,皇帝最是仁慈心善不过,若是温小姐不愿意,咱家可以给皇帝带个口信儿……”
温景琨回头给温柳氏使了个眼色,一甩袖子呵斥一句:“圣上谕旨赐婚,乃是天大的荣耀!便是心中再欢喜,也不能傻愣愣的失了礼数!还不赶紧起来谢恩?!”
说完又笑眯眯的转头拱手对满福说:“圣上赐婚是天大的好事儿,我这女儿没见过大世面,这才欢喜过头失了礼数,万望公公莫要计较才是!”说着避开周围人的耳目递过去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压低嗓音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满福公公辛苦了,拿去喝茶!”
满福颠了颠手中的袋子,沉甸甸的,看来这温景琨还真是下了血本!他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临走时皇帝的嘱咐,这才笑眯眯的说:“温大人客气了!既然温小姐高兴傻了,温大人还是赶紧请大夫来瞧瞧罢!毕竟未来的王妃可不能是个痴傻的!皇上还等着咱家,咱家这就走了!温大人,告辞!”
温景琨亲自送了他出去,目送满福趾高气扬的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消失在路口这才转身回了温府。
看到一脸呆滞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安慰的温婉言,他心头怒火更盛,忍不住走上前一巴掌将人打翻在地:“混账东西!”
温柳氏赶紧亲自扶了人起来查看,待看清温婉言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鲜红掌印,刚刚嘴角也破了,渗出一道殷红的血迹,她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你心里不痛快,做什么要对着言儿发泄怒火?”
温景琨压着怒火低吼:“这个孽障!仗着自己学了点诗词歌赋就搬弄口舌招惹瑞王,如今果真被瑞王惦记上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温柳氏听他如此不讲道理也怒了:“诗词歌赋还不都是你温大人亲自教的?如今倒怪起我的女儿来了?我苦命的女儿,如今就要嫁给那个魔头,你不知体恤,竟还在这里发你国公大人的威风?真当我女儿愿意当那王妃不成?”
温景琨被自己发妻一通话堵的说不出话,当年教温婉言诗词歌赋时,温柳氏曾劝过他女子无才便是德,学几个字能看懂账本便足够了。偏他说状元郎的女儿哪怕不能出口成章,也得知书达理,将温婉言当做男子来教养。
温婉言果然如他所想,识大体顾大局,又因时时听他谈论时事,眼光不似普通闺阁女子,颇有几分豪气与宽广的胸襟,这才引得二皇子对她倾心。这本是他引以为傲的事,如今却成了温婉言的催命符。
温景琨看着将温婉言护在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妻子,两个儿子也满脸忧虑,他重重一甩袖子,终是挥袖离去。
温婉言回过神看着母亲与哥哥们关心的样子,扯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意:“让母亲与哥哥们担心了,是婉言失礼了......”
温柳氏摇头心疼的说:“我儿,母亲知你心里难受......”
温婉言打断她的话:“母亲!女儿不难受,女儿很开心!这是我温府的荣幸,我们都该开心才是!”她心疼的为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母亲,女儿真的很开心,惊喜来的突然,女儿想自己静静......”
温柳氏不舍的拉着她的手,生怕她想不开,女儿担心什么她如何不知?可若是因此就要委屈她女儿,她实在心疼!
温长松与温长林对视一眼,幸好刚刚将温长青与温婉如打发走了。
温长松扶住自己母亲:“母亲,让小妹自己静静吧。消息来的突然,想是心绪难平,让小妹自己静一静也好。”
温柳氏不舍的松手,温婉言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礼仪向他们告辞后就飘飘忽忽回了自己的院子。
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后,温婉言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容貌发呆。昨夜她还梦到自己与二皇子蒹葭情深,一路互相扶持登上高位,今日一朝梦醒竟被赐婚瑞王。
温婉如回院子后也吩咐周围的人下去了。姐姐果真做了瑞王妃,虽在意料之中,温婉如依旧止不住的难过。先前她无意间认出了端坐高位的瑞王竟然就是李浩然时,心中的惊惧可想而知,更难过的是发现了李浩然对自己姐姐异乎寻常的关注。她心中早就有了预感,如今不过是预感成真了而已。温婉如不断的安慰自己,却依旧止不住的心酸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