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剑并未直接去找瑞王,而是随着李全红药先去找了李枫。
看到大皇子身边的人出现李枫就知道自己这盯人的苦差事结束了,他拍了拍侍剑的肩膀:“走吧!”
温婉言看着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后面有宫女捧着衣饰等物,听李全转述了大皇子的意思后,她本想拒绝换装的好意:“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若是再收拾打扮恐怕会误了时辰……”
然而没想到李全竟然打断了她的话:“温小姐,此事是大皇子的意思,大皇子办事一向妥当,已经派人告知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了。入宫赴宴面见圣驾,岂容有分毫错漏?!二位姑娘此时衣饰凌乱妆容不雅,大皇子一番好意,温小姐却百般推脱,莫不是对圣人心存不敬?”
温婉言立刻被惊出一身冷汗,等他说完这才弱弱的说:“公公恕罪,是小女子思虑不周!”
这宫里的人果真难缠,如今形式比人强,她就是有十万分的不愿,此刻也只能任由宫人摆布了。否则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温家都得受牵连!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半强迫的换上一身百花穿蝶绣工精致的大红宫装,双螺髻被拆了重新梳成惊鸿髻,满头珠翠几乎要压断她的脖子。
宫女挑了一点胭脂在掌心化开,将她饱满水润的樱唇涂出美好的轮廓后,剩下的在她脸颊眼角细细涂抹,那胭脂有淡淡的花香传来,不似京中流行的胭脂香味。
温婉言苦中作乐的想着,这宫里用的东西果然不凡。单是这香味儿就十分诱人,初闻只觉得淡淡的花香,待要细品时却又似有似无十分勾人。
宫女为她贴好花钿后,就弯腰行礼退了下去。
梳妆完毕,温婉言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拖着有着长长下摆的迤逦衣裙缓缓走出宫殿,等在外面伺候的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缓缓走来,只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妃子。
温婉言一双弯弯柳叶眉,似笑非笑含情目,芙蓉面上琼鼻樱唇无一不美,红衣配上纯金打造的首饰穿戴在身上,不仅没有显得她艳俗,反而衬得她肤白如雪,因她轻蹙的眉头而多出几分缥缈的仙气,微微上挑的眼角又多出一抹妩媚风流,让人见之忘俗。
邓玉儿生得眉眼间几分冷清,又因痴恋瑞王多年从未得偿所愿,心中悲苦面上难免带了几分清愁,因她气质淡雅,又有几分书卷气,宫人们很快就为她挑选了一身烟霞织就的锦缎,心灵手巧的绣娘活灵活现的绣着飞鸟穿梭其间。做工精良,却又恰到好处衬托出她的气质来。
与温婉言的华丽相比,她只是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发间一套造型别致淡雅的翠玉头面,斜斜插着一直孔雀衘珠的步摇。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邓玉儿依旧惊叹于温婉言盛装之下的殊丽无双。
温婉言上下打量着气质清幽的邓玉儿,忍不住赞叹一声:“真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一身衬托的姐姐婉约动人,疑似仙子下凡!”
邓玉儿扯了扯唇角露出个勉强的笑意:“哪有妹妹国色天香来的好看?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赴宴吧!”
温婉言看出她心情不好,体谅她遇到心上人却是被那人咄咄刁难的苦楚,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并肩而行。
赏花宴已经开始,她们到的晚了。
众人正有说有笑十分热闹,皇后坐在太后身边,太后多看哪个女子两眼,就附在太后耳边轻声介绍那女子是什么出身,性情如何。
舒贵妃眯着眼看着她们婆媳情深的样子暗暗咬牙,暗骂太后这个老妖婆太不识好歹,她刚刚有意讨太后欢心,特意给她介绍了几个人品相貌一等一的好的女孩,太后竟然只是冷淡的点点头就转头与皇后说话去了。
舒贵妃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手一用力掰断了自己的护甲,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给老妖婆好看。
就在这时,门口竟传来一阵骚动。
皇后面色端庄严肃。她出身百年世家的楚家,被先皇与太后选中入主中宫靠的不是美色,而是端庄知礼,这些年她主持公务,教养皇子,将后宫治理的十分妥当。太后对她十分满意,然而此刻宴会上竟然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是有什么意外不成?
皇后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飞燕,飞燕会意,立刻起身前去查看。不多时飞燕引着两个引起骚动的女子回来了:“回禀太后、皇后,是温尚书家的嫡女与邓尚书家的嫡次女来了!”
皇后与太后对视一眼,皇后挥手示意飞燕起身,转身对一脸好奇的太后说:“此事之前皇儿身边的司琪来报,说是二位姑娘路遇瑞王才延误了时辰……”
太后立刻来了兴致:“你是说麟儿与她们相遇这才耽搁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皇后瞥了一眼飞燕,飞燕立刻笑道:“回禀太后娘娘,可不就是瑞王爷遇到真正的仙子终于动了凡心?”说着就将从司琪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太后不住的点头,视线时不时扫过跪在下首的温婉言。
舒贵妃早就认出了来的人是谁。等看到一身盛装打扮的温婉言,舒贵妃心里暗骂:“小贱人!如此打扮是要勾引谁?!”知儿莫若母,她如何不知温婉言引得李昭对她情根深种?竟是连青梅竹马的表妹南宫雪菲都冷落了。
南宫雪菲模样性情皆是一等一的好,自小与李昭一起长大,两人多年的情义,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贱货?舒贵妃恨不得杀了温婉言,却又怕引得自己儿子伤心,只能咬牙忍下来。
她本打算出声为她结尾,看到太后与皇后感兴趣的样子,眼珠一转突然就露出一丝冷笑:如果温婉言被太后相中选做瑞王妃,那她就再也不能影响自己的儿子了!
舒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半夏焦急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婉言,看了一眼主子安坐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想要出手的主子突然就不动了。难道主子有别的主意?
太后兴致高昂的让人将跪在下首请罪的温婉言带过来瞧瞧。在众女饱含嫉妒愤恨的目光里,温婉言定了定心神,莲步轻移走上前去落落大方的向太后皇后请安:“小女温婉言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太后看清她的模样时已是吃了一惊,待温婉言仪态万方的走上前来请安时,终于缓缓吐出口气,满意的点头,示意身边的佩玉扶她起来:“不愧是名满京城的仙子!如此绝色,便是神仙怕也会动心吧?竟被浩然捡到了!好!好!好孩子,你叫什么?”
温婉言听到太后的话被惊得肝胆欲裂,却又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她嗓子微微发紧,却依旧端着端庄的微笑回话:“回太后娘娘,小女温婉言!”
太后拉着她的手偏头对身边的皇后说:“瞧瞧,不止人长的貌美如花,声音也如黄莺出谷,婉转悦耳!美人之美,其神态、其容貌、其气质、其形无一不美者方为绝色!依哀家看,这婉言便是花中绝色,堪配我儿!”
皇后也微微点头:“母后说的不错。早就听闻温家小姐美丽端庄,饱读诗书,贤良淑德为人孝顺,在京中颇有美名,今日看来大方守礼,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太后满意的点头,越看她越喜欢,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摘下拉着温婉言白嫩的小手往她腕上套去:“初次见面,哀家没带什么好物件,只这镯子乃是先帝无意间得到的一方暖玉打造而成,今日哀家就赠与你!”
温婉言再也端不住自己的矜持,立刻跪地推辞:“谢太后美意!婉言万死不敢受此大礼!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脸色大变,皇后也面色不善的紧盯着她:“太后一番好意,温小姐却是为何推诿不肯接受?莫不是觉得母后这镯子入不得温小姐法眼不成!”
温婉言急的额头沁出冷汗,她不敢说出自己心有所属,犹豫再三后一咬牙说:“望太后娘娘赎罪,非小女不识抬举,先前陛下下旨令京中未婚女子入宫赴宴,便是为瑞王娶亲一事!瑞王先前当众发话,言若非他意中人,任是仙女也不肯娶。太后于此刻赐下镯子,意义非凡,然而瑞王未到,宴会也刚刚开始,焉知稍后是否会有更好的女子出现?小女不敢接此厚赏便是怕小女入不得瑞王法眼,倒叫太后娘娘失望!”
太后脸色微微舒缓,不等她们说话,就有人拍着手缓缓走来:“倒真是好一张巧嘴!如此说来,温姑娘不受母后赏赐,反倒是为了母后好了?若母后执意如此,倒是不知好歹了?”
温婉言看清来人,心中叫苦不迭,立刻跪下请罪:“小女子不敢!瑞王身份贵重,小女子生性愚钝粗鲁,只恐难入王爷法眼,所以巧言推诿,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看到瑞王后立刻笑开了花,也不在意自己送人镯子却被拒绝的事儿,招手让自己的儿子坐在身边。瑞王拿过太后的镯子塞进自己袖袋中,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腆着脸说:“母后一番好意送不出去,不如就便宜了儿子吧!”
太后立刻笑着指着他对皇后说:“你看这惫赖货!府中什么好东西没有?偏偏瞧上我这镯子!罢了,你既想要,就给你罢!”
几人说笑间,任由温婉言跪在下首。
皇帝带着一众皇子跟在后面,宫中众人下跪请安,皇帝不甚在意的挥手让他们平身,自己走到皇后身边亲手扶她起来,向太后见礼后这才坐在主位上。
众人落座后,皇帝这才打量了一眼温婉言:“这便是宁国公的女儿了?”
温婉言定定神:“回皇上,小女正是宁国公的嫡长女。”
皇帝早将先前的一幕看在眼里,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入座吧!”
温婉言如蒙大赦,立刻谢恩后起身脚步轻快的离去,在经过二皇子身边时,悄悄向他吐了吐舌头,二皇子李昭会心一笑。
似是察觉了邓玉儿的尴尬,皇后唤她到身前问了几句,温言软语安抚她几句。邓玉儿的祖父乃是当今圣上的授课恩师,邓家一门父子两宰相在大周传为美谈。即使邓玉儿今晚被温婉言抢完了风头,这里也无人敢小瞧了她。
带着皇后的赏赐,邓玉儿在宫人的指引下落座。看着坐在温家家眷席中的温婉言正含羞带怯悄悄打量着皇子的方向,邓玉儿苦笑一声。她与温婉言是手帕交,对温婉言的心事也略知一二。如何不知温婉言在看谁?她经常出入宫闱,对几位主子的性情也了解一二,刚刚她一直都跪在下首,也看清了几位主子之间无声的交流。一想到温婉言弃若敝履的东西,正是她邓玉儿心心念念今生却再不能奢求到的,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无论心中怎样翻山倒海,邓玉儿脸上依旧带着端庄的微笑,对她因担忧悄悄伸手握住自己双手的母亲露出个安慰的笑来。
邓林氏摸到她的手后心中一惊,邓玉儿手心冰凉,即使面上不显,可知女莫若母,女儿心中定然难受到极点,此刻不过是强撑罢了!
她悄悄叹了口气,头一次怨恨起自己的丈夫来。若玉儿不是生在邓家,早就能得偿所愿了吧?!
温婉言顶着众人或惊叹或嫉妒的目光快速回到自己母亲身边坐下。温柳氏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皇帝到来,宴会正式开始。有心入选的女子都准备了自己拿手的才艺。酒过三巡,众人兴致高昂,对着台上的女子点评,自是无人注意有人悄然离席。
瑞王瞥过空了的席位,与眉头紧蹙的大皇子对视一眼,面色如常的托着下巴无聊的扫过下面正表演惊鸿舞的女子,漫不经心的喝下一杯酒。这世间的女子们当真无趣的紧!
“巧儿,本王若是没记错,你入府有五年了吧?”
巧儿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回王爷的话,您记得分毫不差!奴婢今日入王府恰好有五年又三个月了!”
瑞王醉眼朦胧的看着巧儿的脸:“五年了啊……仔细看来,巧儿你生的娇俏可爱,也是个大姑娘了……”
巧儿忍着眼中的泪意说:“王爷谬赞了!您喝醉了,奴婢扶您下去休息一下吧?”
太后转头看见瑞王在与伺候他的宫女说笑,注意力全不在场内表演的女子身上,忍不住出生询问:“皇儿,可有心仪的女子?”
瑞王脸上已经浮起几分醉意,劈手夺过巧儿手中的酒壶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美酒,随手一指刚刚跟母亲告罪后打算悄悄离席的温婉言:“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