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瑟缩了一下肩膀,慢吞吞地转身,低着头不说话。
“我名顾守一,有些许事不明,希望小兄弟能够为在下解惑”他带着王英就近去了一间酒楼。
将点心和清茶往王英面前推了推,顾守一问道:“今日听闻,你父亲被人所害,你怎知?”
王英抿着嘴不说话。
顾守一继续说:“我也是亲眼所见你父亲被人捞上来,也听人说了,你父亲爱喝酒,每日醉醺醺的,失足踏空也说得过去”
王英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着头不语。
“若你的父亲真是被人所害,我有些人脉,说不定能帮上忙”
王英终于抬起头看他,十来岁的年纪,却显示暮气沉沉。
他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点心:“我爹,我爹虽然爱喝酒,但是医术很好,经常给人看病......”
王英慢慢讲述。
老王头去了陈府好几趟,最后一趟是被陈府的家丁给抬回来的。那几个家丁虽然笑眯眯的,给了很多赏银,但是他感觉很害怕,他爹虽然好酒,但是从来不会在外面喝的走不动道,他爹经常说虽然他是抱养的,但是上了族谱就是他亲儿子,他要等着他儿子给他生孙子呢。
老王头醉的太厉害了,但是没吐没怎么,要不是有气儿,真像个不会动的。
老王头日上三竿才醒,娘俩照顾他比较吃力,给他脱了衣服擦洗过,身上倒是清爽。但是一个激灵,他爹把要洗的衣服通通放进炉灶给烧了,并且让他去卫生所种了牛痘。
当天晚上他爹没喝酒,只不过想喝酒的时候被他娘藏起来的赏银吓到,泼了些酒身上。
后边他爹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还哭了,之后去茅厕去了许久都不曾回来,才知道他溺死了。
王英讲到这儿,泪水不住地掉。
顾守一给他递了块巾帕,拍了拍他的肩。
他猜,陈府的小公子应该是染上了天花,幸运的是出完痘恢复了,于是德喜公公请长假不回宫也就能够说得通,毕竟要是带着病气把皇上和皇太弟感染上,那可就是灭族的大事。
王英的爹可能运气不好,正好被邀请去给陈府小公子看病,便把自己给搭上了。
王英可能身体素质不错,感染了痘又种了痘,愣是拖了半个月才发出来。
顾守一回到奇物居,眉头深锁,如果老王头的事情真是陈府做的,那这陈府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低调无害。
“守一,我决定下个月跟船二下西洋”徐子睿一看到他就宣布此事。
“那你去吧”顾守一还在想着陈府,他自从坦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想离姜铭太远,对着徐子睿挥挥手,继续想陈府的事情。
徐子睿看他那副入神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他只能感叹爱读书的顾书呆实在无趣。
他想二下西洋还没有跟家里说呢,主要是被家里催婚催的太紧,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干脆出去躲一波,等发船的时候留一封书信逃之夭夭便可。
往外跑的勤快了些,姜铭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生活无趣,每天处理内容相似的奏折,面对几乎同样的一拨人,生活波澜不惊,也只有面对姜钺的时候,她才感到一丝乐趣。
作为皇帝,朝中无大事,她是应该开心的;但是作为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枯燥了,仿佛步入婚姻之后,从一开始的忐忑好奇慢慢变得平静,七年之痒怕是提前来到。
“唰!唰!唰唰!”演武场上,姜铭把大刀耍的虎虎生风,仿佛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郁气。
姜钺自从收到了吉利服,玩心更重,经常不见人影,学业上渐渐松懈下来,好几次课堂测试,竟然打起了瞌睡,什么都回答不上来。
他把自己隐藏在演武场的器架后边,悄悄问德喜公公:“今日谁惹皇姐生气了?”这大刀杀气腾腾的,他有点怕怕的。
“唰!”一刀劈下,刀尖正对着姜钺和德喜公公的方向,德喜公公悚然一惊,腿一软跪到地上。
姜铭的眼神太有杀气,德喜老公公也扛不住呀。
收起武器,浑身汗涔涔的有点爽,姜铭从武器架后边把姜钺拎出来。
男孩子玩心重,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还小,况且宫内明卫暗卫,姜钺的行踪一直在她掌握之中,她也就随他去。
但是,姜钺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学习是绝对不能落下的!姜铭她也不爱学习,她也想玩,但是她硬逼着自己学习,在其位谋其政,“责任”二字,是姜铭从小教育给姜钺的。
“青青园中葵,接!”
姜钺被姐姐满脸杀气吓到,小小声说:“朝露待日晞”
姜铭拿着长枪,枪尖点点他的肩膀:“大声点”
“朝露待日晞”姜钺眼里包着一泡泪,喊了出来。
“阳春布德泽”
“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
“尡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
“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少壮!”
“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姜钺边哭边喊。
今日天气灰蒙蒙的,湿气重的感觉呼吸困难。不一会,下起雨来。
姜铭在雨中看着姜钺淋成一只小落汤鸡,她是第一次抚养小孩,第一次当皇帝,她也什么都不会。
她希望国家强盛,照着后世的发展各种抄,修路、办学、衣食住行医,她能想到的对国家有利的通通都去办。
她希望姜钺成为一个好皇帝,她给他设计各种各样的玩具给他开发智力,给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希望他明事理,给他请最好的夫子......
她看着姜钺,你怎么能不上进呢?
秋雨霏霏,姜铭眼泪溢出来,她抱着还在哭的姜钺回宫——即使再生气,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泡了热水澡,喝了姜茶,姜铭缓了过来,但是姜钺好像被姐姐吓到了。
姜钺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按时上课、吃饭、睡觉,收起了自己喜爱的玩具,也不在黏糊着姜铭。
姜铭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毕竟他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钺儿,玩具还是可以玩的......”
“回皇姐,臣弟已经不是小孩子,知晓自己的责任,而且这些玩具臣弟已经不甚喜欢”
这样的姜钺,姜铭很苦恼。她希望姜钺上进,但又希望他快乐......
鱼与熊掌兼得,做什么梦呢?
没有父母的孩子,作为长姐既想当严父又想当慈母,她好像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