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站在她的床边,将她的氧气面罩摘下,那双紧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但眸子里的冷血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
“顾青哥哥。”躺着的女人笑着开了口。顾青起身俯视着她,嘲讽道:“别,思远,我担待不起。您都活了百来年了,我不过二十出头,叫我哥哥,我怕折寿啊。”
一道蓝紫色闪电劈下来,整个黑夜霎时间亮成白昼,雷声响到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这雨下得真大呢。”吴思远头一偏望向窗外,“是时候变天了不是吗?”
顾青笑得有些慎人:“哈哈哈哈,这什么时间变天,不都是我们思远说了算吗?伤口还疼吗,我的小可爱?都闹到病危通知了,他还是没来看你。”
“这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吴思远的脸忽然阴沉下来,“你以为你又好得到哪儿去?吕楠清你就能抓得住了?”
“抓不住抓得住,都好,我可不会拿伤口去搏同情,争男人。”顾青也不气恼,坐在她身边,歪着脑袋看她。
又是一个惊雷轰地爆开。
所有的仪器的数据在一瞬间归零,心电图跳成一条直线,“滴————”
“我还能做得更绝,不是吗?他总是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看我的!!”她疯了一般嘶吼着,青筋在表皮暴起,像个十足的疯子。
她吼完过后又归于平静,与刚刚截然不同:“你说如果没了吕楠清,他眼里会有我吗?”
顾青冷笑一声,眼里是狠决,他趴在她的床边,手托着脸:“小可爱,你要是碰她一下,哪只手碰的,我就废了哪只,你要是哪个眼睛里有脏东西吓到了她,我就抠掉哪个眼睛。”
又是一个炸雷,仿佛就劈在了窗边,风猛烈地刮着,窗砰地一声被那风砸开,弹到墙上,白色的窗帘和着雨一齐飘起来。
“顾青哥哥,还真是会开玩笑,吴家的伎俩对妖魔管用,在我这儿,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她挑了挑眉毛,嘴角蓄满了轻蔑。
“哦?”顾青习惯性勾起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唇,“我是个老实人,不爱开玩笑。说得出,便做得到。”
吴思远的笑容冷了:“你敢?”
顾青帮她理了理头发,他冰冷的指尖从她温热的脸颊滑下来,一眨眼,那瞳孔已是金黄的颜色,如同夏日耀眼的;晨光:“你说,我敢不敢?”
吴思远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所有的仪器都跳回到了正常数据,她闭上眼长呼一口气,冷笑一声:“你拿了什么做交换。”
“三十年寿命。”顾青再一眨眼,金色的瞳孔已是普通的深棕色。
“那你又能得到些什么?”思远的声音像是飘在空气里,她直愣愣地看着色彩单调的天花板。
身边没有人回应,诺大的房间已然只剩下病床上的吴思远,一道惊雷打下来,窗帘被冷风吹出刺骨的冰凉,冷雨撕裂在她脸上,滑落下来的并不知道是雨还是她的泪,她像梦呓一般重复着:“你又能得到些什么?”
“能得到什么?!!!”病房里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吼,一阵一阵波及开来。
吴思远,你又能,得到什么……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孩往这个房间跑来,她并不知道这个夜晚对她意味着什么,那门打开后她又将要面临什么,她只以为这是个普通夜班,她以为她还能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睡一觉,睡前,亲吻一口养了多年的狸花猫......
顾青回家的时候,吕楠清还在楼上的客房看着综艺,她窝在松软的沙发里将电视开到最大声,窗户也关得死死的。忘了她害怕打雷,应该早些回来,顾青敲了敲房门走进去,吓得吕楠清一哆嗦,惹得他噗嗤笑了出来。
被顾青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吕楠清把手里的抱枕朝他扔过去,他也不躲,那抱枕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胸膛。
“你就这么对我?亏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他的表情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满是迁就的笑意,藏在背后的手应该是提了沉甸甸的一袋东西。
吕楠清跪在沙发上朝顾青的身后看:“什么啊?”
“想知道啊?”顾青微微弯腰俯身,看着面前的楠清,“叫哥哥。”
“你再说一遍要我叫你什么?”吕楠清一把捏住顾青的脸,“你再说一遍呢,我没听清!”
“错了错了......姐姐我错了......”顾青把藏在身后的袋子提到楠清面前,“放开放开,疼疼疼......”
楠清撒开手拿过袋子打开,里面全是她最爱吃的零食和烧烤,她撕开一袋原味薯片又拆开烧烤盒子,顾青在一旁揉揉脸故作委屈:“姐姐欺负人了,坐过去点坐过去点,我也要吃。”
那瞬间烧烤的香气和顾青的话语把楠清猛地拉回了过去,鼻子狠狠酸了一把,是啊,顾青再怎么变了,对她都永远是那个小南。
“思远怎么样了?”吕楠清包一口烤芋头问,顾青盘起腿拿了块鸡腿:“还行,过几天就好了。”正准备下口咬烤羊腿,就被楠清一个手疾眼快抢走,咬了个空。
“你就是这么对弟弟的?”顾青捏住吕楠清的手腕,把那块肉往自己的方向拉。
楠清张大了嘴凑上去狠狠咬住,嘟嘟囔囔着:“你就只买了一个!”
两个人隔着一只鸡腿僵持不下,顾青索性猛地一回拉从另一边咬住鸡腿,两个人的嘴唇险碰上,鼻头撞得生疼。吕楠清嘴一撕,扯下一大块羊腿肉,脸羞得通红。
虚掩着的门外路过一只黑猫,他舔舔爪子慢悠悠的走到窗边,纵身一跳消失在雨里,顾青余光扫了眼门边,唇边的笑不着痕迹。
......
“大人,楠清姑娘在顾青那儿的。”陆泽宇站在门口并未推门进房,那边隔了恐怕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了动静,狐狸冷冷的声音响起。
“在那儿干嘛?”
这是道送命题,他难道跟狐狸说楠清跟顾青正在房间里卿卿我我,一起咬同一块肉差点亲到一起去吗?依狐狸的脾气,他怕是能把房子烧了......但......现在的狐狸估计也只能躺在床上发发脾气了,那今天,就好好来看看这个热闹吧。
“嗯......”陆泽宇后退两步回答道,“我没怎么看清,但躺一张床上的,脸都贴一块儿了。”
......
没声响......
还是没有声响......
门口的人等得有些心慌,早知道就不乱说了,就算狐狸瞎了下不来床,开了九尾他陆泽宇照样拦不住。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门里的人说。
这三月的雨怎么会下得这样大呢,连周府也沦陷在这场雨里染满了泥泞,他躺在床上听了一夜的声响,念着她会在哪里,又会不会淋湿了自己。他摸到床头的摆件,用力一掷打碎了书桌上的琉璃灯,既是看不见了,要这光亮又有何用呢,即是注定要失去的,要这片刻欢愉又何用呢。
门外的人试探地叫了声:“大人。”
“我说下去!”
门外终于没了响声,他也终于可以把自己置于一个还有她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