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远进门的时候,狐狸正躺在床上翘着腿无所事事,抱着自己的断尾替它梳理毛发。
“狐狸哥哥,又断了一根吗?”吴思远走近拿起那根断尾好像丝毫没有惊讶。狐狸乖巧地点点头,笑得人畜无害:“对啊,你不想办法补偿一下我?”
吴思远拿着那断尾,转身回眸道:“等会儿我就过来,哥哥要等等我。”
关上门来,昏暗的光线下那个只应为画中仙,定非尘土间人的狐狸,显得有些憔悴了。他掌心朝上,放出一小团红色气焰,它们缓缓钻进狐狸脖子上那项圈,发出“呲呲”的声音。那是吴思远的气,他只能每次渡一些来,再用手偷点过来。狐狸闭上眼,想要看到的地方仍然是一片黑暗,自从上次吕楠清拔出匕首,他便安了视觉在她身上,然而总是什么也看不了。
吴思远躺在狐狸身边问他:“你在想什么呀?”
等到狐狸只剩两尾的时候,吴思远的功力便在他之上了,如今他只剩三尾的时间。
狐狸翻身抱住她道:“想你。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怀里的人蹭了蹭他的脖子:“一直有老鼠乱吵,搞得我头疼,刚刚去收拾了一下。”
狐狸忽然记起从前躺在吕楠清身边时,吕阿姨问楠清怎么回事,她回答说房间里进了老鼠。仔细想想,能在她身边,好像做只无赖老鼠也不错。
他该想到的,吴思远所说的老鼠是些什么,但越心急越露破绽,“那你清理干净了吗?”狐狸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丝自指尖流过。
“没呢,要是能这么快就清理干净,也不会吵我这么久了。”吴思远缩在他的怀里,把头埋到他的胸膛像个小孩一般,他睁开眼看着怀里这个低着头笑的姑娘,没有半分情感,但声音依旧温柔:“睡觉吧,我好累了。”
他抱着思远的脑袋,他放肆地嗅着她的气味,进入鼻腔的,是吴思远察觉不了的淡红色,他眼底的血色又闪了一瞬。
……
胡逸尘只觉得腥气四溢,身后的女人似乎并不是原本这些人之中的,他握紧了吕楠清的手,浓重的不安感渗进骨子里。
“你是?”他问。
那个女人的声音又近了些:“逸尘哥哥,你不认识我的。”
一双冰凉的手解开了胡逸尘蒙在眼睛上的纱巾,他捏住她的手腕道:“你要干嘛?”
“你别怕啊,我不会害你的。”她的话落在耳朵里,让人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她在他耳边道:“你睁开眼。”
胡逸尘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灯红酒绿的“夜色”,震耳欲聋的电音刺得耳膜都要穿孔,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拉着他往前走。
他凑近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冲她大声嚷嚷:“这是哪儿?”
到了一个门前,她便停止了,示意胡逸尘朝里看看。大概猜到她的心思,胡逸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甚至想要转身走开。
“逸尘哥哥,你不想看看姐姐长什么样子吗?”她的眼瞳深若大海,让人一不小心便溺死其中。
胡逸尘走到门口,沉重冰冷的金属把手让他开得很费力,门开出一道缝来,里面的人没有反应,依旧自顾自地闹着。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那个清瘦的短头发女孩,此刻正坐在另一个男人腿上。她微微侧过头来,他便看见了她的正脸,她没有骗他。
她的眉目笑语足以让他狠狠地病上一场,难以痊愈,蔓草丛生的心脏终于有了向往已久的春天。于是在这颗嶙峋的星球上,他梦寐多年的理想情人,有了一张具象的脸。
然而她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一瓶紫红的酒液从她身上淋了下来,流淌在她白皙柔嫩的脖颈,肩胛,像是鬼魅的血液,为这空谷幽兰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媚气。
“哥哥,看来你找到姐姐啦!”那个女孩惊喜地叫道,“那你要进去叫叫她吗?”
胡逸尘转过身去,耳朵里充斥着楠清方才对她说过的话,他想去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做?他不敢去想象她是个为了钱出卖身体的人。
但他总觉着,这是一场骗局,制造者的目的过于明确,且手段太急切,如果是从前,他定能够轻易识破,可如今牵扯上了她,不知道怎么的,他也开始动摇。
“你想要什么?”胡逸尘问。
“哥哥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要你臣服于我吴思远,不再去在意吕楠清。”吴思远深深吸了一口胡逸尘的味道,杏眼波春色,她眼底的光亮试图穿透胡逸尘的识神,却被灼烧回来。她想过他或许会对她有执念,不好操控,却没想就算把楠清做过小姐的事实摆在他眼前,他的执念也深不可动摇。
吴思远的手心缓缓聚集出水汽凝成露水,流进他的耳朵里。
“好,我不太喜欢很容易的事情。”一片黑暗后,留下吴思远的声音。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胡逸尘的鼻腔,他在这一片漆黑里喊了一声:“李伯。”
无人应答。
他又放大了些声音:“李伯!”
“逸尘怎么了?”回答的是刚刚睡醒的吕楠清,于是胡逸尘急忙在黑夜里找寻。
一把火从地洞中间忽地燃起,火光照亮了整片黑暗。
由火光为圆心散开的,一群盘坐着的人,服装破旧老套,闭上的双眼前,盖着银币。
逸尘向其中一个银发老者走去,摇了摇他的肩膀:“李伯。”
老者瘫软在地,胸前染了大片红色,逸尘将他的上衣撕开,却见满眼血肉模糊,他的心脏被生生掏了出来。
在黑暗中无法知晓发生了些什么,就这样骤然被夺走了心脏,所幸的是,他终于结束了这苟且的一生。
那火越燃越旺,吞没柴火延伸到了那群人脚边。
“要烧起来了!”胡逸尘叫了一声,拉着楠清就冲了出去,地洞外的世界有多可怕,无从得知,但此地也不可再多留。
……
他一路向前冲,不知道跑了多久,身边全是漫天沙尘,大漠夜寒重,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远处有个孤零零的客栈立在这黄沙里,像是专门对着他说。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