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林家出来的“神眷者”三人小队，为首的男子似乎遇到了开心的事，脸上挂着兴奋的光彩。

另外两位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帕克，队长竟然邀请那些可疑的家伙！我可不想跟买卖奴隶的人打交道。”

其中身材较为健硕，腰间挂着一柄骑士剑的男子小声对同伴说道。

“你该少挥点剑了，亚当斯，重复的练习会让你放弃思考。”

另一位神眷者拍了拍同事的后背，他有着刚刚披到肩上的黑色卷发、细长眉毛，坚挺的鼻梁和偏薄但有型的嘴唇，五官组合起来还是很耐看的。

看亚当斯有些不解，他继续说道：“你想那位美丽的精灵，有着体面的长袍、干净无暇的面庞、高傲不羁的态度，那一头金发甚至拴住了我的心……这像是奴隶吗？”

“说得对，帕克。”

走在前面的雷纳德转过头，接着说：“但他们的装扮也不是旅行者。”

“队长，为什么还要邀请那些明显藏着秘密的家伙？格林和霍克提供的信息也太少了，果然还是应该找到那怪物的尸体。”

亚当斯一边回忆着格林刚才说的事情，一边问向雷纳德。

“魂晶已经被拿走了，现在我们只需要确认两件事，一是他们中有治疗者，二是他们没有明确的归属组织。剩下的……”

雷纳德没有明确说出来，用手压了压帽檐，尽力遮挡自己因为兴奋而有些扭曲的脸。

神圣烙印。

帕克心中浮现出了这个词，他也看到了队长翘起的嘴角，一股寒意让他的双腿促然有些发软，暗暗地为那几个陌生人祈祷起来。

此时尼尔三人已经返回了浮空城。

多亏了艾莉维亚的眷属们，提供了安全的路线，在避免遇到麻烦的同时，还确保了不会被跟踪。

王座之下，六位使魔分列两侧，关于莎拉的行踪也没有新的收获。

“大家对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好的办法？”

王座之上的尼尔有些紧张，现在的他无法使用任何魔法，可以确认的是他体内仍旧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尼尔也想过失去龙王之力会不会引发使魔们的叛乱，不过蕾米尔和艾莉维亚已经知道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老夫有个推测，格拉巴克大人。”

勒坔托斯那漆黑的眼洞内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不止尼尔，其他使魔也都看向了这位不死者。

“您的力量与我们的力量本来都源自欧贝里斯大人，但后来您与我们有了区别。”勒坔托斯用手两根指头捏着自己的骸骨下巴，像是那里还长着胡子一样，“我们现在的力量来自已经陨落的七名龙王。”

尼尔略有所悟，七色龙王分属七个领域，而始源龙王欧贝里斯拥有全领域的力量，所以按照不同的领域赐予了七位使魔不同的能力。

最后尼尔继承了欧贝里斯的龙晶，而七位使魔继承了对应领域龙王的龙晶，所以才能达到现在的一等职阶。

准确说来，尼尔面前的已经不是欧贝里斯的使魔，而是七色龙王的继承者。

“格拉巴克大人和我们的力量都源自龙王，这也不能解释现在的问题。”伊顿浑厚粗犷的声音在大殿中格外引人注意。

“问题大概出在那里。”

尼尔指着大殿中央祭坛上放着的那块青色晶体——怪熊尸体上析出的魔力结晶。

“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情报是正确的，那这个世界存在着‘神眷者’、‘佣王军’、异能动物等大量继承了魔法之力的生物，如果这些力量源自这个世界的始源龙王，那格拉巴克大人的身份和力量是不会被这个世界所承认的。”勒坔托斯看向了王座之上的尼尔。

始源龙王的唯一性。

尼尔理解了勒坔托斯的想法，始源龙王诞生自世界，守护着世界，力量也源自于世界，两者共生共存。如果这个世界的始源龙王并未陨落，而是力量崩溃分散，那尼尔的身份是不会被这个世界接纳的，他才会空有一身魔力却无法释放技能。

“这样说来，我们能正常使用魔法，是否意味着这个世界的七色龙王已经彻底陨落消失了呢？”摩洛克看向了勒坔托斯，寻求这位见多识广的不死者的意见。

“很可能是这样，对我们来说，来到的是一个无主之地，而格拉巴克大人却不是。”勒坔托斯微微地点了点头。

尼尔现在感觉这个王座就像火堆，而他就是被炙烤的羔羊，香气四溢却没有反抗能力，只能接受被吞食的命运。他在脑袋里迅速地评估着当下状态的优点与缺点，显而易见，缺点远远大于优点——浮空城掌握在一个普通人手上，是注定会毁灭的，无论从内部还是外部开始。

尼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大厅中央，抓起祭台上的劣化魔力晶体，张开嘴巴吞了下去。

一股魔力在他的体内涌动，这对尼尔来说是十分熟悉的感觉。

“哼！”

似笑非笑的尼尔，用鼻子发出了不屑却又兴奋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命运吗。”

他吞下的这枚晶体，正是牧师系‘咒术师’的魔力结晶。

就在使魔们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的时候，尼尔伸出左手，一咬牙，咯嘣一声，用右手掰断了自己的左小指。

那根手指贴向了手背，无力地垂下。

紧接着，尼尔轻声吟唱，一阵青色的魔法光芒包裹住了断指，这根手指慢慢地恢复到了原位。

尼尔活动着复原的指关节，转身看向惊得说不出话的使魔们，一脸邪魅地说：

“如果不被这个世界承认，那就吞噬它承认的存在。”

这是尼尔不曾露出过的表情，至少不曾在使魔面前露出过。

大殿陷入了一两秒的完全静默，接着柯林的大笑打破了这种静默：“哈哈哈，这才是我们的始源龙王，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那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也很明确了。”

蕾米尔双手抱胸，有些遗憾地说：“早知道不放那三个人回去了。”

尼尔知道她说的是谁，正是邀请他明晚前去温德尼斯的“神眷者”们。

“不，蕾米尔，他们还是有价值的，始源龙王是世界的守护者，我不想成为滥杀无辜的暴君。”

尼尔走回到王座，以前所未有的态度俯视着台下，“我们现在不仅要提防异种的威胁，还要面对龙之力的继承者。既然这个世界的始源龙王放弃了他的责任，放弃了他的力量，我有责任承担起欧贝里斯大人的期待，也希望你们能履行在他面前许下的诺言。”

摩洛克在台下听得如痴如醉，他欣赏强者，他喜欢侍奉强者，他崇拜欧贝里斯的力量与气度，但刚才尼尔展现出的压迫力和野心让他找到了另一种兴趣。

“格拉巴克大人，我们将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摩洛克向后轻甩风衣，单膝跪地，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由衷地表达我的感谢，摩洛克。”

尼尔两手相握，靠向王座，双肘支撑着扶手，接着说：

“从现在起，浮空城转入隐秘状态，而我准备答应‘神眷者’的邀请，之后的计划……”

……

夜晚的温德尼斯郊外，一轮明亮的上弦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似乎都隐藏在黑云之后，让整个夜空更加深邃幽远。

如果走路的话，温德尼斯距离浮空城传送门有半天以上的路程，尼尔并没有让艾莉维亚召唤传送门直接抵达温德尼斯，而是选择了骑马，虽说这匹马也是艾莉维亚的召唤物，但这样的方式在这个世界更加普通常见。

尼尔不想暴露更多的东西，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仍旧在身边暗中布置了很多艾莉维亚的眷属，怀里还装了可以随时联络到艾莉维亚的召唤符咒。

而艾莉维亚和蕾米尔早已在温德尼斯周围隐藏身形，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一阵清风拂过洒满月光的平原，将形单影只的尼尔衬得更加清冷。

随着距离的接近，温德尼斯城的全貌映入眼帘。

它依山而建，苍白色的城墙足足有二十米高，城墙顶部每隔十米都有一个瞭望塔，斑驳的墙面上布满了战争的痕迹。

身着锁子甲的两名卫兵在城门口检查着过路的车辆货物，并随机盘问着入城的人，还有三三两两的卫兵坐在城墙脚下喝酒闲聊。

尼尔并没有被盘问，因为他的样貌原本就和当地居民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他换下了牧师长袍，选择了更便于活动的骑士装，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环境。

见面地点在教堂吗？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除了龙还有神的存在就好……

尼尔苦笑一声，沿着主路一直前行，不久就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温德尼斯大教堂。

教堂的外墙面铺设着泛黄的大理石，圆锥状的尖顶塔楼上挂着天文钟，装饰着长枪、骑士与龙的浮雕，在月光下不止恢弘，还有静谧。

教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排排木质长椅上坐着不少祷告的人，尼尔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雕刻着精美纹理的石柱撑起了宽阔神圣的礼堂，虽说远不及浮空城大殿，但对于人类来说，这座教堂足够精致宽敞。装点在墙面和石柱上的暖黄色烛光使人内心平静，奇异的雕塑分列在两侧的墙面凹洞内，教堂正面则是一座两人高的灰白色雕塑。

那是一个身穿铠甲的骑士，手握宽大而锋利的阔剑，头戴装饰着恶魔角的战盔，右脚踩在一只龙的背上，剑锋已经没入了龙的脖颈，龙扭曲着双翼，回首瞪着骑士，整个雕塑栩栩如生，张力十足。

看到雕塑的尼尔嘴角不禁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