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管市教委，县教委，忙乱成什么样子，还是到省城去看看我们的大安吧。

等在省人民医院急诊科门口的林金龙夫妇终于等到了大安的救护车。他看到大安严重变形的脸之后，痛苦得紧闭双眼，两手发抖，咬着牙对身旁的一个小伙子说：“拍个照，你下去督察这件事。你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亲外甥女，我不怕有袒护之嫌。我只要一个公道。”那个年轻人应声而去。

林金龙当着众多医生护士的面，对妻子说：“我不怕别人说什么。我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不能出一点而差错。”

“这不用你说。我们知道该怎么做。”舅妈白了丈夫一眼，推着大安直奔急救室。抢救工作又开始了。

太阳升起来了，暖暖地照耀着人世间。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穿着手术服中年医生走出来，边摘掉口罩边对大家说：“手术很成功，病人脑中的瘀血已经清洗干净。只是她还没有醒来，需要进一步的观察治疗。她的耳朵，牙齿都有损伤，需要慢慢恢复。”

大家抢着感谢医生。医生疲倦地摆摆手，离开了。大安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大家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看着她静静地躺在那里。

林金龙对刚赶来的长安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上班吧。你舅妈是这里的副院长，你放心好了。她会照顾好你姐姐的。”

“我要等姐姐醒来。如果姐姐没有醒来，我哪里也不去。”长安坚定地说。林金龙无奈地说：“好吧，我去给你请假。”又回头看看小青老师和李卫国，说：“辛苦你们了，我得去上班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又对老婆说：“你替我多尽尽心。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你放心吧，回去休息一下再上班吧。有什么消息我都马上通知你的。”

林金龙走后。舅妈让小青老师和长安、卫国到她家去休息。监护室里有医生护士值班，家属不能在里面。有什么消息会立刻通知他们。三个人都拒绝了。他们愿意守在门外，等大安醒来。舅妈没有强求，说有事就叫她，就去上班了。卫国在门外来来回地走，不时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张望。长安靠着墙壁站着，抬着头直愣愣地看着远处。小青老师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流着泪叹气。

长安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慢慢滑向地面，瘫坐在地上。小青老师赶紧去拉他。卫国也来扶他。长安摆手制止他们。他挪到小青老师身边，扶着小青老师的双膝，哽咽着问：“妈妈，我姐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她不会离开我们的，对不对？”小青老师把他搂在怀里，说：“她一定会没事的。长安，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妈妈，我不能没有姐姐！我不能没有姐姐……”长安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小青老师抚摸着他的头，安慰说：“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过几天她就好了。她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两个人靠在一起互相安慰。卫国站在门口望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大安。双手扶着门，就那么久久地望着。舅妈朝这边走过来了。小青老师拉起长安坐在椅子上。舅妈过来，对三个人笑笑，算是打招呼，然后说：“我问过了。大安不会有生命危险。大脑没有受伤。是由于震荡的厉害，毛细血管出血。已经清洗过了，就怕再次出血。但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样的后遗症？”

“她的记忆可能会出问题，会减退，也可能会丧失。反应变得迟钝，注意力不能集中，步态不稳，大小便失禁等，就是变成我们常说的呆子或傻子。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可怜的大安！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小青老师说，“就是过上好日子她也体验不到了！”

长安说：“妈妈，您别担心。姐姐只要活着就好。我会辞职回家照顾姐姐，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受一点儿罪。我会天天都陪着她。”

“她是我老婆，凭什么让你陪！你去干你的事业。我会照顾好她。”卫国说的很坚决。

“你们还没领结婚证。她还不是你老婆。如果真那样的话，你还是回去吧。你们认识也才几天的时间，很快就会忘了。没有必要搭上你的后半辈子。”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卫国抓住长安的衣服质问。

“我们是为你好。如果姐姐真那样了，你觉得她还会和你结婚吗？她会心安理得让你伺候一辈子吗？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卫国愣住了，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一会儿又笑了，说：“你以为我也傻了！那时候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说不定到那时她还离不开我呢！”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照顾大安一辈子吗？不嫌弃她变成了傻子？”小青老师问，“不要一时逞强，将来又后悔！”

“不后悔。大安姐出院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算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将来中途退出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结婚的。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知道你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可我们得面对现实。说实话，我并不是在为你着想。我只是不希望我姐姐再次受到伤害。”长安也很坚决。

“不结婚就不结婚，可我是不会离开大安姐的。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为了大安姐。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只希望生活在让我心安的地方。大安姐就是那个让我心安的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守着她，我的心才能得到安宁。”

“你们别吵了。你们这么爱她，她会为了你们好起来的。我相信。”舅妈说。

“我相信我的大安会好起来的。那么多的磨难她都挺过来了！这次她也一定会挺过来的。好日子正等着她呢，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如果她真的变傻了，那也是她以前得到的爱太少了，希望有人能好好爱她呢！我们就好好爱她吧！有我这个妈妈在，还用不着你们。等将来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们再接班好了。小青老师说。

舅妈也有些激动，说：“大家都别担心了。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好起来。你们也累了，去我家休息一下吧。你们在这里护士们也会赶你们走的。”

三个人都表示不愿意离开。舅妈只好安排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稍作休息。说她已经嘱咐值班护士，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在沙发上躺下来歇一歇。她今天也不回家了，在这里陪着大家，并让人送饭菜上来。大家草草吃了几口就算了。谁都没有胃口。舅妈给每个人倒杯水。大家坐在那里沉默不语。长安出去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急匆匆下楼去了。大家都以为他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就没太在意。

静下来后，大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楼道里没有了白天的嘈杂，静悄悄的。已经十点钟了，长安回来了。他带回来一包东西，问舅妈：“我可以在这里给我妈妈上柱香吗？”

“可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舅妈说。

长安打开那个包。里面有香和烧给死人的烧纸。他把一张烧纸折了几折，在上面写上：母亲林阿莲之位。用几只香撑起，制成了母亲的牌位。把牌位固定在桌子上，把香放进笔筒里，点燃，放在牌位前。小青老师悄悄关上办公室的门。长安在牌位前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说：“妈妈，您早早抛下我们走了。是姐姐把我养大。您不能这么狠心再把姐姐带走！儿子求求您，让姐姐回来吧！别把她带走！您如果把她带走了，我也只有去找您了！妈妈，您就心疼我一回，把姐姐还给我吧！求您别把她带走！妈妈，儿子求您了！……”长安跪在那里，不住的磕头，不停地念叨。小青老师赶忙上前搀扶，说：“长安，你放心！你妈妈会把大安还给我们的。她不会把她带走的。”

卫国也过来跪下了，磕了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愣在那里。舅妈没有说什么，眼含着泪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时，有人敲门。大家就赶紧起来，收拾了桌面。值班的护士来告诉大家：大安虽然没有醒来，但各项指标都很平稳。让大家放心。原来是舅妈安排她们每次检查后都来报告一声。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小青老师和舅妈在后半夜睡着了。长安和卫国睡不着，悄悄在大安的门外守着，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