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车里的大安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脑海里不断闪现张秀兰的笑脸,耳边回响着她的声音:
“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可是命是命,运是运。命是你生来不可改变的东西。比如你无法选择你出生在什么时代,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父母。你一出生这就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这就是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它往往取决于人自己的选择。同样的家庭,同样的父母,子女们的生活却是不一样的。他们都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在重大挫折面前,有人选择了解脱,有人选择了逃避,有人选择了抗争。在利益面前,有人为了自己不择手段,有人为了别人不遗余力。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人生。
但并不是你选择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选择只是一个前提,至于有什么样的结果那是由很多因素促成的。而这些因素不是单个人能够掌控的。人人都渴望美满幸福的爱情婚姻,可真正能得到的有几个呢?
只要是你喜欢的,你想要的就大大方方努力去争取,不要计较结果。否则你会什么也得不到。
这是我爷爷自杀前那天晚上叮嘱我的。可他却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是为了让我坚强的活下去才说的这番话吧?我知道,很多话道理是对的,可真正做到太难了。
为了家人,我选择了牺牲自己;为了孩子,我选择了忍耐暴力。孩子们不需要我了,我选择了离开,也选择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不后悔我的选择,如果让我重选还会是这样。人活着是有使命和担当的,不仅仅为自己而活,但也要为自己而活。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努力争取,倍加珍惜,毫不犹豫!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自己想做的,就去做吧。这样瞻前顾后的犹豫不决,时间就都溜走了。你已经三十几岁了,有相爱的人就该好好成个家。难道要像我这样:老得头发都白了,才明白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才不会孤独终老?
我喜欢这里的生活:清静、安逸,没有纠缠不清的是是非非。我很喜欢你这个女儿,也很喜欢那个老头。你知道吗?我来了这几天,感觉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出去很久了,也很累了。终于可以回家歇一歇了!我很希望能留下来,在这里生活,再也不离开了。你们能接受我吗?”
“您能留下来,那真是太好了!二叔去世了,我爹很孤单。我想接他回家他又不肯。他孤独寂寞半辈子了,如果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他安度晚年,那真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爹是个有文化,知书达理的人。脾气、性格都很好。”
“我也看出他是个难得的好人。他这样好,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这个乡下人?”
“您可一点儿都不像乡下人!我觉得我们很有缘。这样我就有爹也有娘了!”
“其实我们更像娘俩。放心,我会搞定他的!”
……
大安想到张秀兰直率的样子,笑了。心想:如果妈妈能这样勇敢,就不会选择抛下自己的孩子,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了。我也要勇敢!后面的日子还长呢!谁都有争取幸福生活的权利,我为什么要逃避呢?
大安拎着大包小包下车,一抬头,李卫国就站在眼前。他接过大安手里的东西,在她耳边悄声抱怨说:“我都快等成老头了,你才回来!”
大安不好意思起来,给他一个歉意的微笑。说:“我想去理发,剪成短发。”
“为什么想起剪头发?做手术的时候医生都没给你剪。那道疤痕是看不见的。”
“我想去掉所有的忧愁和烦恼,迎接新生活!算是个仪式吧。”
“好。马上就去。”卫国笑着说。
“短发更精神,更好看!”卫国对理完发正在照镜子的大安说,“赶快回家看看我们的新房吧!”
大安和李卫国一样急不可待。
新楼已经落成。底层有客厅、餐厅、厨房、储藏室。二楼有四大间,每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是按卧室的标准布局的。三楼有两间大卧室,两间小卧室。楼上有阁楼。二楼、三楼南边有栏杆,有走廊。楼梯在楼内,由客厅上去。楼顶装了太阳能,厨房里安装了很大的采暖炉,各个房间里暖气片已经装好。挨着厨房的东边盖了两间平房,一间作车库,一间用来放煤炭。院子里还打了一眼深井,各屋都有自来水。
“真好,这比城里的楼房都好!”大安由衷地赞叹,“你们想得真周到!”
“领导满意就好。后面就是各屋的装修布置问题,还有我们用哪一间作我们的新房,如何布置的问题。”李卫国兴奋得脸都红了,热辣辣地盯着大安的脸等待答复。
大安避开他的目光,盯着柿子树上残留的几颗火红的柿子,说:“卫国,你要仔细想好了再做决定。我比你大三岁呢!以你的条件可以找更年轻更漂亮的。”
李卫国转到大安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盯着她的脸,问:“我就要你,谁都不要!你可不能变卦!我都等不及了!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我怕你会后悔,我怕我不能给你生孩子,我怕……”
卫国捧起大安的脸,说:“你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呢!只要我们两个相亲相爱在一起就足够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他把大安紧紧搂在怀里,感慨地说:“我把前半生都浪费掉了,不能再稀里糊涂过后半生。我要好好经营我的后半生,过正常人都想要的好日子。有你在,我才有信心。”
“其实我以前也犯了很多错。有些决定过于草率,有时候也很软弱。”
“以前不管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承担,这种情况是难免的。以后有事我们商量着来,就会想的更周全。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共同承担,共同面对。”
好在工人们都放工了,只有那颗落光叶子的柿子树看着他们相拥相偎。
大安没有说话,只是把脸紧贴着卫国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我们快回家吧,别让小青妈妈等急了,天快黑了!”大安说。
“好。”卫国答应着,慢悠悠的吹着口哨去关门落锁。电话响了,是小青老师打来的。
“妈,我们已经回来了。放心,两秒钟,立刻站在您的面前……”
饭桌上,大安边吃边给大家讲张秀兰的事。大家不住地感慨,不住地问这问那。大安一一为他们解答。
“妈妈,你不知道,张秀兰阿姨长得和我妈妈非常像。我一看到她就感觉非常熟悉,非常亲切。特别是眉眼和鼻子,一个样儿,连眼神都一样。我想如果我妈妈还活着,现在也许就是这个样子。”
“真的?那我一定要见见她。”
“我现在不用担心山木老爹了。秀兰阿姨说她喜欢这个老头,一定会把他追到手呢!不知道进展如何?”
“你说,今晚他们会不会住在一起啊?”李卫国着急地问。
“不会,秀兰阿姨说女人不能太主动,至少也得一个星期后。她要‘欲擒故纵’。”
大家都笑了起来。
饭还没有吃完,李卫国就等不及了,他示意大家安静,说:“爸爸,妈妈,我要明天就去登记,领结婚证。”大家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想等到房子装修好,装修好了也还得过一段时间入住。我想尽快结婚,没有新房,没有婚礼也行。我不想等了。”
小青老师说:“行,我支持。大安,明年是你的本命年,按照这里的乡俗,是不能结婚的。先领了结婚证,就等于结婚了。不能等到明年。”张爸爸也接茬说:“这里的确有着个乡俗。你们两个都愿意,就尽早吧。”
大安低头不语,知道大家都盯着自己,就说:“我累坏了,去睡了。”就起身离开了。剩下的三人相视而笑。
洗漱完毕的李卫国还坐在客厅里磨蹭。小青老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卫国指了指楼上。小青老师明白了怎么回事,划着自己的脸羞他,然后又敲敲他的脑袋,回屋去睡了。李卫国熄灯上楼,来到大安的门前,敲敲门说:“姐,我的右手上扎了一根木头上的细刺。妈妈看不清。你能帮我挑出来吗?很疼的,一不小心就碰到它。”
门开了,李卫国闪身而入,随即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