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权膝下无子,只得两女,一位正室所出,取名婉;一位妾室所出,取名茹。
姗姗来迟的,正是蒋婉的庶妹。
说来奇怪,徐媚甚得恩宠,却不得子嗣,这大概是徐媚人生中唯一的不如意。
蒋婉看向蒋茹,她简单的套了件外衫,面前的扣子却扣错了,发髻也乱糟糟的,就连脸上的胭脂也只上了一半。
蒋婉垂下眼睛,抿唇笑了笑。
她这个庶妹虽说是庶出,可自小徐媚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可不比自己少,她的礼仪在明州说不上数一数二却也是大家闺秀的佼佼者,但像今日这般如同疯婆子一样,还真是第一次见。
作为瑞玉轩的主人,她率先开口:“二妹妹怎的来了?”
蒋茹并未回她的话,而是走到徐媚身边,双眼含泪,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徐媚,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难以启齿。
蒋婉倒是不在意,她这个庶妹一向唯唯诺诺的,也不知到底在怕些什么。
兵部侍郎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女,也该是地位尊贵的,像蒋茹这般畏畏缩缩的只会让人耻笑罢了。
她看向徐媚,实在是搞不明白,徐媚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性格的女儿。
看了眼身侧的赵嬷嬷,果不其然她眉宇已经皱起,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二姑娘,嫡姐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如此这般没规矩也不知是谁教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蒋茹咬紧唇,垂下脑袋。
徐媚脸色也不好看,因齐盈早逝,府中事务皆是自己处理,她便将蒋茹留在自己身边照料,而赵嬷嬷的这番话既责备了蒋茹不识规矩,也讽刺了她上不得台面。
她握紧了手,自她入府永康苑的人便处处看她不顺眼,她事事小心谨慎,如今还是被赵嬷嬷寻了由头谩骂一顿,她看了眼一旁云淡风轻的蒋婉,心中更加怨恨。
当初,这小丫头怎么就没随她母亲一起去了!
赵嬷嬷的话说得连蒋婉都觉得有些重了,她扯了扯赵嬷嬷的衣袖:“嬷嬷,二妹妹定是没听到,本也无碍的。”
赵嬷嬷满意的拍了拍蒋婉的手:“还是大姑娘识大体。”
闻言,徐媚翻了个白眼。
她识大体?
她蒋婉若是识大体,刚刚也不至于咄咄逼人,到底是蒋婉演的太好了,还是这群人果真看不出来?
她蒋婉明明就是一只老虎,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有人小跑着进来,正是蒋茹贴身侍候的婢女芸秋。
芸秋一手捧着蒋茹的外袍,一手捧着蒋茹的发钗,气喘吁吁,待顺了气后她瞧见院子里都是人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给每个人请了安。
蒋婉点了头,就见芸秋就地给蒋茹梳妆打扮起来:“姑娘再担心姨娘,也要梳妆完了再出来啊,奴婢知道姨娘被打您担心,可您到底顾着些您自个儿。”
话一出口,蒋婉就明白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赵嬷嬷果然将芸秋的话听了进去,她看向徐媚,发现她右脸颊果真泛红,还有一些微肿,她冷下声音:“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她不是很喜欢徐媚,甚至一直觉得徐媚人如其名是个狐媚子,可她说到底也是蒋府的姨娘,断没有让人平白无故欺负了去的道理。
徐媚偷偷看了眼蒋婉,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哪怕是听到赵嬷嬷开口询问也没有半分的惊慌,淡定的可怕。
徐媚扯了下嘴角,若说永康苑的这位赵嬷嬷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刚正不阿,从不偏颇任何一方。
蒋婉虽是嫡女,地位尊贵,可说到底她也是她姨娘,是她父亲的妾室,是她长辈。
徐媚垂下眼睛,泫然欲泣:“妾身不过是听说有外人进了瑞玉轩,想探查一番,但大姑娘却不愿意让妾身进院查看……”
她抽泣两声,捂住脸,看上去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嬷嬷,您说,老爷将后院交予妾身管理,妾身怎能不尽心尽意,大姑娘年幼丧母,若是出了什么事,百年后,妾身如何向姐姐交代。可大姑娘她......不但不领情,反而还打了妾身一巴掌。”
一番话说出来,蒋婉简直要问问,徐媚是不是之前在城东的戏园子里学过艺,这场戏演的那叫个精妙绝伦,蒋婉差点大方的给她赏两样物什件儿。
哦,她倒是忘了,徐媚是听雨阁出来的,同是烟花寻柳之地,与戏园子倒也异曲同工。
赵嬷嬷侧头看蒋婉,颇有些震惊,蒋婉自幼由老夫人抚养,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做出这种嚣张跋扈的事儿来?
蒋婉偷偷看了眼徐媚,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她垂下脑袋,声音带了丝哭腔:“嬷嬷,阿婉只是......姨娘她污蔑阿婉,还诅咒父亲,阿婉一气之下这才失手打了姨娘......”
在赵嬷嬷看不见的角落,蒋婉扯了下唇角。
演戏嘛,谁不会。
她抬起脑袋,盯着赵嬷嬷,泫然欲泣:“嬷嬷,阿婉下次不会了。”
没等赵嬷嬷说话,蒋婉又转向徐媚,语气诚恳:“姨娘,对不起,您这次就原谅阿婉吧。”
说着,还落下两滴泪来,那模样要多真有多真,赵嬷嬷立马心软,蒋婉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小懂事,生母又去的早,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她拉过蒋婉,安慰道:“大姑娘,别哭了,老奴知道大姑娘自小就是个有分寸的。”
她看向徐媚,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既然是姨娘诅咒家主在先、污蔑嫡脉在后,这一巴掌也算不得重,否则若按家规,姨娘可是要跪祠堂的。”
徐媚开口想要反驳,赵嬷嬷看过来,态度已经算不上友好:“姨娘还有事?”
身侧的蒋茹小心翼翼的扯了下她的衣袖:“姨娘,我们走吧。”
徐媚看了眼胆小怕事的女儿,再看处处让她吃瘪的蒋婉,叹了口气。
同样是女儿,怎么齐盈的和她的相差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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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媚一行人一离开,蒋婉立刻转头问霜降要不要紧,霜降忙摇头说没事,蒋婉让院里的小丫头去请府里大夫来看看这才作罢。
处理好一切,蒋婉这才想起问赵嬷嬷过来的意图。
“看我,都忙糊涂了,嬷嬷过来是?”
“大姑娘这记性可如何是好?”她点了下蒋婉额头:“今日同老夫人去承恩寺可是忘了?”
蒋婉一拍脑袋,她是真忘了,昨儿个和谢窕还说起来,今儿个被徐媚这么一闹果真忘得干干净净。
她吐了吐舌头,赵嬷嬷笑了笑:“快收拾收拾跟老奴走吧,老夫人怕是等的着急了。”
蒋婉回屋换了套衣服,又简单的梳妆打扮一番,这才同赵嬷嬷火急火燎的赶往永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