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婉没说话，却低头抿唇笑了。

谢韫没让江风跟着，他牵着蒋婉的手，亲自去敲门。

来开门的正是那日去煜王府的管家，瞧见他和他身侧站着的蒋婉微微一楞，而后高兴的朝府中叫喊：“快去告诉老爷，煜王殿下带着婉小姐回来了。”

管家的反应让蒋婉有一瞬间的错愕，她侧头与谢韫四目相对，倏而笑了。

谢韫也笑了，他带蒋婉过来没通知任何人，本就是想给双方一个惊喜，谁知对方反应这么大，竟也不将他们迎进去。

谢韫无奈的摇头，正准备领着蒋婉自己进去，管家又回来了，他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老奴……老奴看见婉小姐回来太高兴，一时竟怠慢了殿下和婉小姐，还望婉小姐和煜王殿下恕罪。”

“吴伯。”蒋婉上前一步握住吴管家的手，她看了眼谢韫，安慰道：“没事的，煜王殿下不会介意的。”

吴管家点头，侧身请他们进来。

谁知谢韫没动，他淡淡的瞥了眼蒋婉，有些不悦：“谁说不介意？”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吴管家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蒋婉困惑的看了谢韫一眼，吴管家有些手足无措，蒋婉于心不忍，她凑近谢韫开口：“殿下，臣妾许久不曾来过国公府，吴伯他也是太过惊讶，这才一时疏忽……”

“谁跟你说这个？”谢韫打断她，他指着吴管家：“为什么叫她婉小姐，叫我煜王殿下？”

“有这么重要吗？”蒋婉不解，她看向谢韫。

“当然重要，你我成了亲的。”谢韫理所当然道。

吴管家立刻反应过来，笑道：“老奴嘴笨，是煜王殿下带着煜王妃回来了。”

“也不是……”

谢韫话音刚落，蒋婉扭过头去，不悦道：“那你要如何？”

一时间，谢韫和吴管家皆有些错愕，蒋婉霎时反应过来自己态度有问题，她语气又缓和了几分。

“臣妾的意思是，依殿下看，该如何称呼？”

“客随主便，自然是按着国公府的规矩来，你是外小姐，我当然就是外姑爷了。”

“好的。”蒋婉点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她看向吴管家：“吴伯听到了吗？”

吴管家忙点头，又重新称呼了一遍，谢韫这才迈开步子往府中走去。

蒋婉跟在他身后，颇为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若今日是谢窕这般无理取闹，你看我惯不惯他这个毛病。”

话音未落，离她两步远的谢韫回头：“你说什么？”

蒋婉脸上立马堆起笑：“臣妾说殿下您真是英明神武。”

谢韫斜眼看她明显是不信的，他招了招手：“走快点。”

吴管家跟在后面，瞧见两人相处方式默默笑了。

婉小姐也不是从小就像大小姐一般性子的，小时候的婉小姐那可是同龄人里的皮猴，大小姐和老爷不知道被气过多少次，只是大小姐走后，或许是蒋家看的紧，或许是婉小姐自己心里的芥蒂，婉小姐越来越沉默寡言，直至外界皆道婉小姐为“明州第一姝”。

如今瞧着婉小姐与煜王殿下的相处方式，似乎又看到了婉小姐小时候的样子。

吴管家领着两人进了国公住的院子，国公膝下无子，只齐盈和齐韵这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出嫁后，这国公府就冷清了许多。

一路走过来蒋婉没怎么说话，场景与记忆中的慢慢重合，她突然生起一丝惆怅，侧头的同谢韫介绍。

这是她儿时攀爬过的假山石，那是她儿时顽皮掉进去的小溪，那棵树是谁谁谁送的，那朵花是她儿时最喜欢的……

谢韫听得入神，竟一时没注意已经到了国公住处，还是吴管家提醒了两人才停下。

谢韫率先反应过来，他看向蒋婉，让她去推门。

蒋婉慢吞吞的走上台阶，这短短的两层台阶像是万丈高，她走的格外慢。

门半掩着，透过虚开的那条缝她清楚的看到坐在窗边的齐国公，她潸然泪下，推开门，叫了声：“外祖父。”

齐国公看着窗外，窗前的月季开的正盛，虽不是月季开放的季节，可国公府里的月季却红得耀眼。

往日齐盈最是喜欢大红月季，只是蒋权不喜欢花花草草，她便在国公府种了许多，有时间便回来看看。

如今，竟是再看不到了。

思及齐盈，齐国公不禁红了眼，他这个大女儿最是得他心，怎料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今快要到她祭日，他不能进蒋家祠堂，便只能在这国公府替她祈福。

正伤感着，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他扭头看去，蒋婉站在门口，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唤他“外祖父”。

他颤巍巍的起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婉丫头？”

蒋婉小跑着过去，稳稳扶住齐国公：“是我，是我，阿婉来看您了，外祖父。”

“阿婉不孝，未能承母亲遗愿，照顾好外祖父，阿婉愧对母亲。”

她说着便要往下跪，齐国公拉住她：“真是我的婉丫头，来，起来，让外祖父看看，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蒋婉点头。

蒋婉又与齐国公说了会话，这才想起被她冷落在一旁的谢韫，她扭头朝齐国公介绍：“外祖父，这是阿婉的夫君。”

齐国公没说话，微微低头，朝谢韫道：“煜王殿下。”

谢韫忙快步走过去，将齐国公扶在椅子上坐下：“国公不必多礼，您是阿婉的外祖父，便是我的外祖父，国公唤我谢韫便是。”

蒋婉或许是不知道谢韫这番话的含义，齐国公却是知道的。

谢韫这番话是放下了自己煜王殿下的身份，告诉齐国公他是蒋婉的夫君，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君，与皇家无关。

蒋婉和齐国公叙旧，谢韫插不上话，便不时的抿一口茶，吴管家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开口：“婉小姐和姑爷此番过来定是还未用膳，老奴吩咐厨房准备些膳食。”

齐国公看都没看吴管家，挥挥手就将他打发了。

膳食准备好，吴管家派人来请的时候，蒋婉和齐国公的话还没说完，谢韫也没催，一直静静地等着，直到吴管家都等得着急，亲自从前厅过来请，两人这才作罢。

蒋婉吃的少，不一会儿就说饱了要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小时候母亲经常带她做游戏的竹林。

宴席上一时只剩下谢韫和齐国公，齐国公慢悠悠的吃着菜，只是时不时的会看谢韫几眼。

谢韫是个明白人，当即放下筷子：“国公有事要吩咐？”

“吩咐谈不上，煜王殿下也知道，老臣只两个女儿”，齐国公也放下筷子：“老臣最对不起的便是这个大女儿，大女儿留下的孩子，还请煜王殿下好好待她。”

齐国公顿了顿：“若有朝一日，殿下对她有不满，烦请殿下送回国公府，勿让她受了委屈。”

直到齐国公是担心蒋婉受委屈，谢韫抿唇笑了，他掀起眼皮看向齐国公，举起面前的酒杯：“国公放心，本王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