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擦了眼角的泪水,扯着嘴角冷笑道“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妾室永远要被正房压一头,你可以有无数个妾,却只能有一个妻,你说有何不同?妾的子女是庶出,妻的子女是嫡出,嫡庶有别,你说有何不同!李休南,你和那《诗经》里的负心汉有何区别?先是花言巧语哄骗了我,又趁我酒醉轻薄了我,如今一句轻飘飘的纳妾就想打发了我,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娶了妻也瞒着我,拖着我到二十五岁出了宫,稀里糊涂一顶小轿抬进你们李家,让我糊里糊涂就做了你李将军的妾室啊!”宿雨越说越愤怒,眼泪也直往下掉。
李休南摇摇头道“不是的,宿雨,我没想过要骗你,我是想过几年我再升两级,也安顿下来了,跟爹娘求求情,再跟陛下讨个恩典,就把你带回家的。这样吧,宿雨,我这几天求求我爹娘,让他们接纳你,你先跟我回家,名分什么的,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宿雨似乎是听到了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现在跟陛下请旨娶我为妻?”
李休南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襟道“宿雨,你不要再逼我了,让爹娘同意先纳妾已经是我现在能做到最多的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赶紧救你离开尚宫局吗?”
宿雨看着李休南,眼神逐渐变冷道“我在问你最后一次,你现在能不能娶我?能还是不能?”
“不能”李休南迟疑了许久才小声吐出这两个字。
宿雨冷笑一声,摇摇头自嘲道“我真傻,李将军簪缨世家,我出身微末,居然还想高攀你。”说着把手镯取下来,塞到李休南手上道“李将军,这个还你,送给你未来娘子吧,宿雨不配戴它,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日后各自嫁娶,再无干系,将军守好自己的锦绣前程,自己做的决定,就不要后悔!”说完决绝的离开了。李休南想跑过去抓住她,可是,然后呢,他知道宿雨的性子,自己不能给宿雨想要的,留不住她的。李休南紧紧攥着镯子,似乎是要把它融进血液里,他喜欢宿雨,很喜欢,可是他有他的责任,他是李家的独子,虽然是庶出,这几年,爹和主母为他的亲事操了多少心,怕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不够温顺贤惠,又怕娶个门第不高的被人笑话了去。叶家三小姐,是能为他求到的最好的选择,可他任性的当场拒了婚,爹也因此跟叶相结了梁子。他忘不了爹气的发抖,却不忍心真的下狠手打自己的样子,只是幽幽的叹气道“爹怎么会害你呢?你真是……,算了,爹的官位是坐到头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日后官家小姐你自己选吧,只要出身清白,家世五品以上,余下的你自己称心如意就好!”李休南知道自己给爹爹惹了大祸,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宿雨的出身,家世,是绝对不能做自己正妻的,他以为只要自己对宿雨好,天长日久,宿雨对名分也就不会那么执着了,没终究是自己不够了解宿雨,世事竟这样难两全吗?
宿雨气冲冲的回了房间,这一场赌,终究是输了,让李休南动情又如何,连明媒正娶他都不愿意,更加比不过他的前程了,他到底也没有多喜欢自己啊!无妨,时间还早,总有办法!
宿雨花盆里日日都有李休南塞的纸条,想见宿雨,宿雨没理会,三日后,尚宫局出了桩大事,有几个选出宫的女史想不开,怕是觉得自己没指望了,自尽了,皇后娘娘听说了这件事,责令尚宫局一试同仁,不要只安排普通宫婢。皇后体恤此次差事艰难,赏了个恩典,此次出宫教导秀女者,若秀女未中选,可重回尚宫局,且即刻起升一级。
此令一出,大家虽然仍恐惧,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捷径,出宫教习不过一月,若赌赢了,一月时间便可升一级,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可是如果赌输了,可能就要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旁人,虽然皇后娘娘给的条件很优越,却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一天夜里,宿雨端了一碗安神汤去了冯司言房间,冯司言本来都要睡下了,见是宿雨,于是披衣下床。宿雨微微施了一礼,冯司言便让她坐下,宿雨把安神汤放下,拎起裙子跪了下去,冯司言十分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宿雨想赌一把,求司言成全!”
“你要出宫?”
“是!”
冯司言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有些愠怒道“糊涂!你可知道你若是赌输了,宫女可比不得女官,你这辈子都得被困在这宫里,一条命系在别人身上,再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宿雨抬起头,十分平静道“宿雨都明白,所以才来求司言保全宿雨,分配的名册是由尚宫大人决定的,只要为宿雨选一个难以中选的秀女,那宿雨赌赢的概率就大的多了!”
冯司言觉有所思,还是觉得不妥,摇摇头道“就算如此,世事无常,圣心难测,哪里就有一定不会中选的秀女呢?我知道你早日升到典级,我一直也很欣赏你的能力,你放心,只要有了缺,我一定跟尚宫大人力荐你,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
宿雨面色依旧十分平静道“宿雨知道司言是为了我好,可女官晋升不比文官武将容易,哪里就那么容易有了缺,就算有了也未必听司言的力荐。我记得第一次见司言是在掖庭,那个时候,司言审问我有关玉珠一案,十分不相信我,司言认为宿雨是一个心思狡诈,不择手段,野心勃勃的人,司言如今还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冯司言回想起旧事,也笑了,她认识宿雨不过四个月,这个女孩聪明能干,虽然有时看不透她的心思,却也能感觉到她本性良善,并非恶毒之人,虽然有些手段,却也只是借力打力,以牙还牙罢了,冯司言看着是宿雨,摇摇头道“我若还这样想你,就不会破格提拔你为掌言了!”
宿雨微微笑了笑道“不过司言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宿雨确实是野心勃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