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妾新作了一支凌波踏莲舞,特来献予圣上一观,也刚好借着这沁凉会,邀众位姐妹们同赏。”
阮问心这话说的巧妙,她虽然在这种情况下献上歌舞,却偏要说成是新作舞蹈给圣上,其他人不过是沾圣上的光才能顺便赏鉴一下,说的好像是对其他人的施舍一般。
南嫘也不得不承认,阮问心果然精明,她不仅没受自己得宠的影响,甚至还借机亮相,争宠来了!今日之事,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情形了,她也根本不知道阮问心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南嫘深吸一口气,迎着阮问心的目光看过去,神色傲然,一副不把阮问心放在眼里的样子,她道:“阮妹妹舞跳得极好,是众所周知的!既然愿意在沁凉会上献舞,自是最好不过了,我们姐妹们可有眼福了!”
虽然开口的气势很足,其实南嫘有些没有底气的:若是坐论朝堂之事,她是比阮问心强,但若说后宫的手段,她自知比不过阮问心。但她也绝对不会示弱,她是相国府嫡女,骨子里的泰然和傲气可不能丢。她一边维持自己安之若素的姿态,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圣上的手,她在寻找依靠,免得自己慌乱,漏了破绽,被阮问心看轻了去。
祁瑄手上一紧,转头看向南嫘,发觉了她的故作镇静,于是眼中兴味更浓,南嫘又怕又傲的样子,像只负了气的猫儿。
往日里,他颇喜欢看自己的宠妃们为他争斗,她们争斗的花样越多,他看着越有趣,尤其是在他知道她们各自都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和谋划的时候。他作壁上观,等她们分出胜负了,就会露出马脚,让他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想借他的手达到什么目的,他知道了她们的目的,心里才踏实。
如今,南嫘似乎是想与阮问心相斗,他也觉得有趣,他想看到南嫘每一种样子,他想瞧瞧南嫘这样的性子,对上阮问心这样孤注一掷又颇有手段的女人,能撑过几个回合;可他心底又蔓延着一丝担忧的情绪,他怕南嫘技不如人,吃了亏,到时又要与他闹脾气的,便暗自决定要小心护她一些。
“自是不会让姐姐失望!”阮问心看南嫘那好似目空一切的样子,心想着,这女人看着比以前精明了,其实仍是个绣花枕头罢了,真以为她阮问心能得宠只因为出众的容貌不成?一会儿就让南嫘瞧瞧什么叫翻手云、覆手雨,自己谋划这许久,忍了她许多天,她早受够了!这个南嫘,想跟她斗,真是自不量力!
她这样想着,看向南嫘的神色中满是挑衅,且毫不掩饰,她朝祁瑄开口道:“圣上,妾这凌波踏莲舞所需场面极大,瀛洲阁里施展不开,妾想请圣上移驾玉醴池畔,外面空旷些,妾才好起舞。”
“是吗?”祁瑄听闻此言,饶有兴致地看着阮问心,这女人真是像极了自己过去的样子,不管处在何种劣势的境地,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精妙法子翻身,让自己不得不做出一副宠她的样子来。这次,也不知她又想出什么办法,他于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移驾吧。”
祁瑄朝身旁的内侍打个手势,内侍便指挥着宫人们开始布置,不过一刻,宴席所需一应东西物事便都移到了外面的玉醴池畔,众人便一同到外面就坐。
“来,坐这里。”到了外面,祁瑄并没有让南嫘按照规矩去一旁的席位上就坐,而是亲自拉着她的手,带她坐于自己身畔,这般宠溺,又让周围宫妃们侧目一番,连镇定自若的阮问心都忍不住的撇了南嫘一眼,她自觉低估了南嫘,南嫘似乎比自己估量的更得圣心。
知道不能被南嫘所影响,阮问心收了心绪,专心指挥自己带来的舞姬乐伎们作准备。
众人看见阮问心的舞姬们不去前方空地布置,反而跑去玉醴池边,聚在一起小心铺排着什么,甚至还有人将池边停靠的一些小舟划入了玉醴池中心去了,又有众位乐伎手抱琵琶,围坐在玉醴池畔,一时,大家都有些好奇,这是做什么?难道要在池中起舞?这舟上可不稳当。
阮问心见铺排好了,便亲自登上了池中舟上,众人一见,心道:果然是要舟上起舞,阮美人好巧妙的心思!不过虽然心思巧妙,圣上却不一定领情,她们的圣上是极难讨好的,阮美人是因为荷心舞得宠不错,但她再怎么献舞,也只是一支舞罢了,同样的伎俩用两次,圣上未必看得上。
南嫘却神色郑重,她不觉得阮问心只是跳舞而已,以她对阮问心的了解,她一定还藏着什么后招。众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只等阮问心的凌波踏莲舞。
此时,只听叮咚一声,乐伎轻扫丝弦,琵琶声传来。声音轻轻浅浅,仿佛远方飘渺的雨雾,隐隐约约的。
众位舞姬身穿白色舞裙,应和着委婉的琵琶声,一个个池中起舞,她们衣袂翩翩、舞姿曼妙,她们身影交叠、舞步翩跹,人影映在水中,如飞天的仙鹤,如凫水的白鹭,体态极其轻盈柔美。她们一边起舞,一边朝着池心聚拢过去。
阮问心此时正立于池中心的小舟上起舞,她一袭朱红舞衣,纤腰束素,姁媮致态;动作婉转流利,如履平地;于众多素衣舞姬中作舞,动作凌厉非常、极有力度,不似往常一般身姿婀娜娇美,也因此,虽衣着艳丽,却不显轻浮,反而极为惹眼。
忽然,琵琶声一转,忽然高昂起来,乐伎们扫弦力度加大,嘈嘈切切,含了森森冷意。
聚拢来的白衣舞姬们也突然于森森琵琶声中同时跃起,朝着阮问心挥袖过去,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多了一段柳枝,去势凌厉非常,仿若攻击。
阮问心借着舞动之态,翻身一躲,跃出舟外,却没有落入水中,她脚下轻点莲花,轻盈躲避,飘飘欲飞,果然如凌波仙子,踏莲而动。又是几个转身,她凌空挥袖,手中也多了一段柳枝,乘风舞动,与众白衣舞姬身影交织在一起,只听柳枝飒飒作响,一套有力的动作被她舞得行云流水,真是“侧身捷如飞鸟轻,瞋目勇如独鹘举”。
众人这时才看出来了,阮美人不仅是在跳舞,她是在舞剑!这是一支剑舞。
南嫘心里也是一跳,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对!阮问心不只是在舞剑那么简单!